23. 连从云
这天,晨光熹微,沈时桉便已起身。她原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却不想有人比她更早。
她蓦地驻足,一眼望去,只见寨中众人早已忙碌开来。
远处一个正在铲土的人忽地直起腰,眼尖瞅见沈时桉的身影,手中的铁锹应声落地。
“大当家!”他扯着嗓子一喊,山道上顿时炸开了锅。
这声嗓音高昂有力,极具穿透力,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一群人齐刷刷地向沈时桉看来。
沈时桉见正提着水泥桶的妇人慌忙用袖子摸了把脸,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大当家”喊成一片。
沈时桉冲众人微微颔首。
这几声大当家可比第一天喊得真诚多了,果然有奶便是娘。
周蒙正弓着腰铲土,听见动静猛地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沈时桉跟前。
“小姐怎得来了?”他胡乱用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泥土。
“路过。”沈时桉言简意赅,她目光扫过众人,唇角微抿,“他们怎么这么早便起床铺路了?”她记得安排的时间是一天最多两个时辰,并没有要求他们整日整夜地铺路。
“嗨!”周蒙摆摆手道,“自从发现这水泥铺的路又硬又好走,大家伙干起活来越来越有劲。”
“都不用人催,天不亮就起来铺路,直到天黑看不见了才收工,我劝都劝不动。”
闻言,沈时桉眉头微蹙:“每天如此?”
“是啊!”
话音刚落,周蒙见沈时桉神色不对,立马拍着胸脯道:“小姐别担心他们,都是一群糙人,这每日有工钱,吃饭还有油水,上哪找这么好的活。”
他们最近的吃食都是晚秋姑娘去县里采买来的,油水管够,给大家伙吃得油光满面,谁还不乐意干。
周蒙道:“况且,大伙也是想早日把路修通。”
从天不亮干到天黑,周扒皮都没这么黑,沈时桉眼角抽了抽,她委婉道:“不急于这一时,劳逸结合。”
周蒙立马道:“是!”
见状,沈时桉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这几日她心中酝酿着一股念头,她熬了几天做了份详尽的计划书。
沈时桉到了大堂,顾长风已经到了,见她进来,起身迎接。
“大当家。”他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眼下泛着青黑。
“坐。”沈时桉目光在他眼下青黑处停留一瞬。
顾长风将手中的名册递给沈时桉:“这便是寨中所有人的名单,每个人的来历,身世,我知道的内情都记录在册。”
沈时桉接过他递来的名册,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随口道:“寨中先前的职务是如何划分的?”
顾长风摇头:“并无明显的界定,能提得动刀的,就跟着下山劫道,提不动刀的便留在寨子里耕田种地。妇人大多都是洗衣做饭。”
沈时桉神色未变,跟她预料的差不多:“之后按照巡逻队,后勤和自卫队来划分。”
“自卫队和巡逻每人每日五百文外额外多一百文,不限男女皆可加入。”
听见这话,顾长风并不意外,这样一个奇女子用人,自然不会被性别束缚住。
沈时桉沉吟片刻,继续道:“后勤交由晚秋来打理。巡逻队由周蒙负责,自卫队分两队,暂由赵进和秦东各领一队。”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可惜了。
她现在手上能用的人太少。
听到秦东的二字,顾长风明显一愣,他垂下眼帘,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大当家竟还容得下秦东。
他抬眼望向沈时桉,眼底还残留着方才复杂的情绪,他很快收敛心神问:“那这人手要如何分配?”
“不急。”沈时桉抬起头,语气沉稳,“等操练过后,再细分也不迟。”
“操练?”顾长风眉头一蹙,这个词从大当家嘴里说出来,让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沈时桉微微颔首:“我会拟一份章程出来。”她声音不轻不重,“能跟得上操练的,留下来。跟不上的,要么去后勤,要么另谋出路,巡逻和自卫队不养闲人。”
她话音一顿:“当然,若是有人能在操练中脱颖而出的,可以提拔为队长。”
“是。”顾长风眸中闪过一丝久违的锐光。整整九年,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山寨中混日子,如今大当家的到来,像夜里突然亮起的火把,让他死去的心头重新泛起了波澜。
“还有。”沈时桉扶额,“以后不要让他们每天只修路了,每日最多修一个时辰,另外三个时辰用来训练。”
“是。”顾长风起身抱拳,“我这就去办。”
“嗯。”沈时桉垂眼继续翻看名册。
顾长风转身离开。
忽地,沈时桉手指一顿:“等等。”
顾长风转过身,眼里疑惑。
“连从云?”沈时桉垂眸凝视着这个名字,粮商之女,能识文断字,“去将连从云带来。”
“是。”
……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顾长风推门而进,身后跟着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女子。
那女子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身着朴素的布衣也掩盖不住周身温婉的气质,偏生那双轻皱的眉头,将这份温婉生生拗成了拘禁。
沈时桉闻声抬头,目光越过顾长风肩头,落在那女人身上。
“小姐。”顾长风在堂前站定,抱拳一礼,“人带到了。”
他身后的女人闻言,抬首时眼底闪过一丝惶然,却在与沈时桉四目相对的刹那挺直了背:“见过大当家。”她声音清冷,却隐隐藏着丝颤抖。
沈时桉眸光微动:“连从云?”
连从云身形微顿,她垂首而立,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是我,大当家。”
不知大当家寻她所为何事?寨中如此多人,就找到了她。
沈时桉指尖轻叩案几:“你从前家中是做粮商的?”她眼尾微挑,虽是问句,但她语气笃定。
连从云心中发紧,犹豫片刻后道:“……是。”她心中微微发紧,“大当家如何知晓?”
沈时桉尚未开口,顾长风忽地道:“连娘子忘了,前几年你曾说家中曾是粮商,落败了才跟着流民南下逃荒到了鹿鸣山。”
连从云眼睫微垂,攥紧衣袖的手指终于松开,在衣袖处留下两道浅痕,她摇头轻笑:“瞧我这记性…岁月不饶人啊。”
她心头悬着的石头悄然落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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