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戴花
陆思清换了身衣裳出来,袖口绣着春燕掠枝,清清爽爽,衬得人愈发标致。
沈慕凝坐在屋外的门槛上,抬眼看她一眼,忍不住道:“啧,这颜色甚好!”
“怎么,穿了你的衣裳,沈姑娘舍不得了?”
“倒不是舍不得,”沈慕凝笑道,“你这张脸穿什么都招桃花,借我显摆显摆也是好的。”
陆思清倚着门框站定,语气却藏了点试探道:“沈姑娘,咱们交情浅得很,今日你这般殷勤,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和我兄长牵线?”
沈慕凝也不绕弯子,扬眉一笑:“不愧是探花郎的妹妹,聪慧得紧。”
“你想让我如何?”陆思清眯起眼,语气慵懒。
沈慕凝想了想,忽地问:“你怎知我心悦你兄长?”
陆思清嗤笑出声:“那眼神都快黏人身上了,旁人不知,我还能看不出来?你这分明就是图谋不轨。”
沈慕凝一咬牙:“那我问你,他心里可有人?你瞧我,还成不成?”
陆思清打量她一番,慢悠悠道:“模样嘛,还过得去。”
沈慕凝眼底立时浮了几分欢色。
谁知陆思清话锋一转:“可惜了,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挂。”
“哪一挂?”
“温婉,知书达礼,举止娴雅,步步生莲。”陆思清白她一眼,“哪里像你,做棺材的,谈因果、下葬人,连笑都透着阴司味儿。”
沈慕凝被说得一噎,半晌才道:“那我要是改一改,温婉些,可不可行?”
陆思清笑得意味深长:“你温婉起来,我那兄长怕不是要请人给你驱邪。”
沈慕凝:“……”
陆思清却又话锋一转,目光微眯:“不过,若是我那兄长撞了邪,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沈慕凝正要接话,忽听院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春杏抱着一包东西奔进来:“沈东家,掌柜的让我快些将花儿送来。”
包袱打开,各色头花簇簇,桃花、石榴、海棠,皆是应节之物。
沈慕凝挑眉:“这是何意?”
陆思清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竟不知?桃灯节这夜,女子若要点灯,须簪花于鬓。若空鬓无花……”
“会怎样?”沈慕凝接话。
陆思清语气忽然沉下来,似乎一下子落进某段古旧传说:“听嬷嬷说,若不戴花点灯,来日清晨,必有人死。”
沈慕凝微微一怔:“会死人?”
“死得还怪。”陆思清低声道,“不是寻常暴毙,而是一夜间形貌尽衰,血气枯干,似被人抽了魂魄。”
春杏一听,吓得一激灵,把花又往沈慕凝怀里塞了塞:“东家,您可千万别忘了戴!我还特意挑了招喜的,桃花旺运的。”话落便忙不迭退了出去。
院中春风穿林过,吹得花枝微颤,几瓣轻落至地,沈慕凝低头望着那一捧新鲜头花,鼻间嗅到一缕不甚明朗的凉意。
沈慕凝喃喃道:“桃灯节的传统,我怎从未听说过?”
“你是做棺材的。”陆思清挑眉,“这等传说,谁不避你三分?而且你又不去桃灯节,知道这些做甚?
“等等,你不会是……打算约我兄长去观灯吧?”陆思清似想起什么般,狐疑地看了沈慕凝一眼。
沈慕凝眨了眨眼:“怎的不能?”
“你还真是……”陆思清啧了一声,神情复杂,“你若是还惦记我兄长,那今日同你一道而来的,是谁?”
沈慕凝神色如常,轻描淡写道:“我家贵客。”
“贵客?”陆思清挑挑眉,笑里不带温度,“依我看,你和你家的贵客更合适,一个做棺材的,一个长了张死人脸,不得不说,挺登对。”
“陆思清,我就不明白了,你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到底怎么就这般讨厌我?就因为我做棺材的不吉利?”
陆思清顿了顿,眸色幽深道:“我讨厌你,是因……你家的棺材,送走了我的祖母、祖父,还有我娘。”
她垂眸片刻,见慕凝不再说话。
忽而话锋一转,终究松了口:“罢了……我若那兄长,果真心悦于你,我也不是那等断人姻缘的恶人。”
“与你说一桩,他自幼喜淡紫之色,你明日若还穿着素白去见他,十有八九要扫了兴。”
她撇过头别扭地望着慕凝,像是犹豫了下,终是低声道:“还有,他那荷包线头松了,虽未说,但这些日子一直随身带着,你若真有心,不妨替他绣一个新的……你会绣吧?”
话至此处,她立刻板了面孔,哼声收尾:“我可不是教你这些的,莫往外说是我与人提点。传出去多跌份儿。”
说罢一甩袖,往前走了两步,却到底没走远。
沈慕凝望着她的背影,忽而展颜一笑,道:“谢谢你!”,目光落向怀中那一捧桃花与石榴花,眼底微光闪动:“也愿你家,自此平安顺遂,再也用不上我家的棺材。”
陆思清脚下顿住,肩头轻颤一瞬,却并未回头,只虚虚抬手掸了掸袖角,冷声道:“乌鸦嘴。”
看到她离开,慕凝也慢慢踱出了“云锦斋”。
回到棺材铺时,院中已浮上层淡淡一层暖光,铺子里静悄悄的,有种叫人昏昏欲睡的味道,但沈慕凝可没有半点时间来打个盹儿。
她连忙翻出几块素色的帕子,一盒线绳,一只薄锦绣框,打理妥当后,便在廊下坐定。
日头正高,树影在墙上映得斑驳,偶有雀鸟从高枝间掠过,掸下几缕细尘。
她缝了几针,针脚歪歪扭扭,但模样倒是极认真,一针一线,越绣越入神,日头在她身后缓缓移动,影子一点点从檐下挪进她的肩头也浑然不知。
忽听“咔哒”一声,门扉动了动。
沈慕凝一惊,手一抖,银针便扎到了指尖,鲜血瞬时沁出。
她“嘶”了声,抬眼便见玄冥立在廊柱边,眼神如旧,无甚波澜。
“你去哪了?”她按住指腹,略显恼意。
“随便走走。”玄冥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绣帕上,忽地眉梢轻挑,“你绣这个不会是要……送人?”
沈慕凝低头,半是心虚半是赌气地“嗯”了声。
“给你那心上人?”玄冥的语气仍淡,却像染了点不易察觉的凉意。
他懒懒地走近几步,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那绣到一半的纹样,语气带了点真切的嫌弃:“我来人间捉鬼,也见过不少女子送荷包给心上人,倒是头回见送人……绣只看门狗的。”
沈慕凝抬头,有些怒道:“狗什么狗!这是羊!他属羊!”
玄冥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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