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长路
他果然很是奔波,返程再没耽搁一息,白日一路疾驰,迅速回到姑臧。在城郊命人换了轺车,亲自送临溪归家。
她忸怩片刻,扯他的手臂:“不要抱一下吗?”
商曜眉目微微一亮,从善如流:“那抱一下。”俯身将她搂到肩里,揉了揉脑袋。
“长高也没有用,”他亲昵碰她额头,“还是小小溪。”
“我怎么小小了!”她红着脸看他,“我走到哪里都是寻常身量……若是南方小娘子,兴许还不及我高呢。你自己长这样高,也是作怪嫌弃起我了。”
“听话听半句。”他抬手敲她,“没有一个字是嫌弃——从长到溪,全是说你可爱。你还是多读点书吧,听音终究要靠读书。”
“好!又嫌我不读书!”
他低头看她,忍俊不禁:“胡搅蛮缠——舍不得我?”
她扭一扭脸:“才没有。”
他想一想:“我叫精锐轻骑送,正旦一过,就接你走。无妨。”
语毕抱臂,促狭靠近:“若是不在意正旦,直接同我一道回去,那是最好。”
“那还是过完吧。”她嘟囔,“民间都说了,正旦节前不能送孩儿出走家乡,很不吉利。”
“我倒不是在意此事。”
她戳他:“那你在意什么?”
“天气太冷,几日好说,大半月,你受不住。”他揉揉她脸,“待开了春,路面解冻,驰道通畅,松快些。”何况,穆轻鸿是家中富裕,她那些女使都不会骑马。
那倒也是,合情合理。她点一点头,抱住他脖颈,娇气道:“那我回家了。明日再找你用暮食。”
他笑一笑,轻拍一拍她额前碎发。
她一步三回头,直到躲进府里去,确认他再看不到,捏住襦裙两侧,一边轻盈地转,一边在天寒地冻里往院里去。
回家——她从一个新家,回到自己的家呢。
此人愿意耐心对她时,还是很上道的。
进到后院,小菀青闯上来,急急告知临溪:夫人一直在等女公子归家。
临溪原本还在回味方才分开时对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猜是“晚间能否就来找我”,一听这话,提起裙裾往里去。
中途遇到望舒,对方欲言又止,她立刻道:“怎么了?”
“夫人去见过段郡守家的王夫人。”望舒犹豫道,“回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临溪又是一愣。
隐隐约约猜到什么,抬腿往里疾走,坐到床边:“阿母!”
李芝兰有些虚弱,闻声倏地睁开眼睛,直直起身,抓住她手:“翩翩。”
“阿母?”
“阿母不知情,阿母真的不知情!”李芝兰含泪望着女儿,“她根本未同我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临溪无措,“阿母——事情已经过去了,实则王夫人也只是知道我们要成婚,一时想岔了,不是真的害我。文君也道过歉。何况,并没有发生什么的。”
补充道:“此行我也同轻鸿在一处。”这句半真半假,但的确也没有。
李芝兰只是望着她,临溪忙道:“他说了,姑臧到晋阳山高路远,通行颠簸多有不便,不愿意我此刻有孕。是真没有——”
“你那时是觉得,父母拿你攀附权贵,心灰意冷么?”她忽然低声问,“我是说很怪——那日过后,你在房里哭了好几回,高热也不肯跟我讲。”
“阿母让你失望了。是不是?”李芝兰叹息,“文君说,你问了来龙去脉,得知是王夫人不愿她被父兄牺牲,就不追究了。那时,是在这两厢对比之下,对我和阿父失望透顶吗?”
临溪连忙摇头:“早都过去了!”
“阿母真的不是要用你攀附啊。”李芝兰摸她的脑袋,“翩翩,我绝不是这样的心情逼你同他交际。若有一句假话,阿母天打雷劈。”
“我信的……”临溪叹气,“我知道阿母不是。哎呀,真不要紧了,我早不在意了。”
“如今不用再说这些。”她坦率道,“我自己也喜欢他了呀,很喜欢。我拿什么怪你们呀?早没有事了,我不埋怨的。”
又傻乎乎一乐,挠挠耳朵:“他如今对我可好了。”
低下头,欢快踢一踢靴履。
女儿越是这样坦然、勇敢而自洽,李芝兰心头越是有些苦涩:“翩翩……阿母很爱护你,真的很爱护你。”
“阿母有时真希望,自己是个什么大将军,或者皇帝。”李芝兰抚摸她的鬓角,“谁敢欺负你,阿母就即刻行刑,叫他死掉——可阿母不是。阿母不是,女儿家好好活着,却这么难。你不知,其实你十五岁时,何敞就开口要,我和你父亲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子昂说选十个民间美人替你,我想,那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啊,怎么能够这样行事?若是穷困女子去给寻常大官做妾,那也好说,至少不再忧虑如何果腹,落到那何敞手里,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最后你父亲给他在洛阳的大兄写信——你伯父如今是尚书仆射了,他去城阳王处问候讨好,得了城阳王的口信保护,你父亲才敢强硬回绝。”
临溪愕然。
“好世道坏世道,女孩儿活着都这么难。”李芝兰望着她眉目,轻声道,“阿母没有权力,没有部曲,阿母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办……是以头回听说他才十九岁,行事果决,洛阳使臣去求姻亲,他拿剑指着叫人滚,我那时就犹豫了。阿母不用你扬名四海,不用天下人围观,阿母恨不得谁也不知道你,被夫君好好护佑一生即可。不是这样的男子,都不配我交出你。是以我才想着,一旦错过这遭,就没有机会了。”
“阿母。”临溪抬手去擦母亲脸颊,“我知晓的,也理解了。都过去了。”
“这几日我总做噩梦。”李芝兰抱她入怀中,紧紧抱着,“有时梦见他战死,你年纪轻轻,孤苦伶仃——但这乱世间,麾下没有部曲的男子,又更不可靠。有时梦见他几年后就变心,你独自在晋阳,抚养一个无法保护你的孩儿,眼睁睁看着夫君同旁人恩爱——但嫁给谁,或许都会如此下场。阿母就是不明白,怎么小娘子活这一生,无论怎么筹谋,都还是这么不安……王琢家两个男儿也要去晋阳,她是一点也不操心,同他们说混不出名堂,就老实滚回姑臧来——但你不行,你就不行。我这样送走你,好似就是一辈子送走你了。”
临溪拍拍母亲肩背:“阿母,你只是忧虑过重了。”
“他如何同你说的?”李芝兰望住她双眸,“婚期如何?”
“说开了春,路面解冻,我再走呢。”她低下头,“阿母有什么想法吗?”
“倒也不是想法了。”李芝兰摆一摆手,“我同你阿父商议,是想要等对方的婚书。”
“婚书?”临溪一怔,“他会给聘书和礼书的——”
“非也。”李芝兰轻轻摇头,“他家是因为老冠英侯伤病,无法再上沙场,逊爵让给儿子,情况有所不同。名义上虽是他管事,毕竟家中还有位父亲压着,按说姻亲一事,到刺史列侯一级,要过双方父亲官职的。”
临溪听着,有些疑惑:“怎么过呢?”
“以他父亲名义替儿写就婚书,摁下官印,遣婚使送到姑臧接你,你父亲复信,这才算婚书完成。”李芝兰耐心解释,“你得等一等他。”
临溪叹气:“那——阿母是说,不能过完正旦自己走?”
“不能够。”李芝兰握住她的手,“等他派人来接到你。”
又凑近小声:“我打听到,他大兄商旸,表字长琼,其妻是并州度辽将军女。”
看临溪不大懂,她自己解释:“这是晋阳城里相当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临溪隐约明白了,挠一挠脸道:“阿母,这……不好这样比吧。”
“不比不能够。”李芝兰捏一捏她的手,“他比他大兄可成器多了——他长嫂得了多少聘礼,你不能少,他长嫂新婚就进家祠祭祀,你也要进。”
临溪心中有点无奈:“可是这些……恐怕是他父母安排。”
“所以我说,趁他喜欢你,你要拿着他一些。”李芝兰语重心长,“他父母待你的态度,全看他替不替你争——别以为不声不响,人家就感激你懂事。不,女娘越是乖顺服帖,男方家眷越不拿你当回事。他长嫂父母就在晋阳,我们可不在。”
临溪推门出去,迎面碰上姬昱下值。他微微拍她的肩:“翩翩,不必忧虑。母亲记挂女儿出嫁后处境,人之常情。”
她却不是很开心的——这些事,说来有些奇怪。她更想要纯粹的,男女之间的情意,可母亲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我们会在长安团聚的。”父亲低声道,“好好辅佐他,不必操心我们。”
她长久地趴在榻上,埋进手臂里,一动不动许久。最后猛地跳起来,解了马往外冲去。
她一路上都没有哭,原本以为不想哭的。一望见他,眼眶瞬间又是一红。
几步跑上前,轻巧钻入怀里,紧紧搂住胸膛。
商曜立刻抬手接住:“这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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