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开战
亡灵士兵冲锋的脚步声，比最密集的战鼓还要慑人。
它们踏过枯黄的草地，沉银武器与骨甲碰撞，发出细碎而尖锐的摩擦声，汇聚成一股洪流，朝着王城城门涌来。
城楼上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卷起新帝的龙袍下摆，也吹乱了他鬓角的发丝——那张总是带着倨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惊恐。
“这……这是什么东西？！”新帝抓住身边侍卫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不是说亡灵都被国师的镇魂铃克制吗？它们怎么还能……”
侍卫被他摇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倒是国师，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镇定下来，他眯起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亡灵大军的队列，最终定格在最前排那些亡灵的武器上。
“沉银。”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在用沉银锻造武器，克制血尸的同时，也能隔绝镇魂铃的召唤。”
城楼下，虞怜仍站在吊桥中央。她的身影在亡灵大军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烈。她看着城楼上惊慌失措的新帝，看着面色阴沉的国师，忽然扬声开口，声音被风送得很远：
“新帝，国师，你们用活人炼血尸，以亲族祭蛊，屠戮北境十万军民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在新帝心上。新帝脸色煞白，猛地指向虞怜：“放箭！快放箭！把她和那些怪物一起射下来！”
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搭箭拉弓，可看着楼下那片黑压压的亡灵大军，手指抖得连弓弦都拉不满。亡灵士兵已经冲到吊桥边缘，最前排的几个举起沉银长矛，对准了城门上的守卫。
“陛下，不可！”国师突然出声阻止，“沉银能穿透城门，强行攻击只会让它们更快破城。”他目光紧锁着亡灵大军，“这些亡灵受她操控，只要杀了虞怜，它们自会溃散。”
新帝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还等什么？杀了她！快杀了她！”
国师没动，只是从腰间解下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弓，又抽出一支箭。
那箭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箭杆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一看就不是凡物。他缓缓拉弓，弓弦发出沉闷的嗡鸣，箭头稳稳对准了吊桥上的虞怜。
“虞怜，你以为召来这些亡者，就能逆天改命？”国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可知，这些亡灵每多存在一刻，就离魂飞魄散更近一步？你在用它们的残魂，换一场注定失败的复仇。”
虞怜看着他拉满的弓弦，脸上没什么表情：“至少，他们都是自愿参战的。”
“冥顽不灵。”国师眼神一冷，手指松开了弓弦。
青紫色的箭簇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取虞怜心口！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城楼上的新帝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就在箭簇即将穿透虞怜胸膛的瞬间，她身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是一具高大的亡灵士兵，穿着破损的玄甲，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袖管——那是当年在北境战役中失去左臂的百夫长赵猛，战死时才二十五岁。
赵猛的亡灵用身体挡在了虞怜面前，青紫色的箭簇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箭尾的符文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亡灵士兵的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人，迅速从胸口开始消融，骨甲噼啪作响，很快就化为一地灰烬。
虞怜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发紧。
“还有谁想替她死？”国师冷笑一声，再次搭箭，“本座有的是时间陪你们耗。”
亡灵大军里一阵骚动，更多的亡灵士兵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虞怜身前，无声地组成一道人墙。它们没有嘶吼，没有犹豫，只是用空洞的眼眶望着城楼上的敌人，仿佛在说：再来。
虞怜看着那些挡在身前的亡灵，眼眶突然有些发热。这些都是沈家军的士兵，是她父亲曾经的袍泽，他们本该在故土安息，却因为她的召唤，再次踏上战场，连最后的残魂都要被碾碎。
“够了。”她轻轻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开。”
亡灵士兵没有动，依旧挡在她身前。
虞怜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最近一具亡灵的肩膀上。那是个年轻的士兵，亡灵的肩膀冰冷坚硬，她能感觉到里面残存的微弱意识，带着对故土的眷恋，和对她的信任。
“我知道你们想护着我。”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是在对老朋友说话，“但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送死的。”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城楼，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是为了——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是一道命令，亡灵士兵们瞬间让开一条通路。它们转过身，面对城门，举起了手中的沉银武器。
虞怜一步步走出人墙，站在最前排，沉银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国师，你的箭术，好像不怎么样。”她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要不要再试试？”
国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能感觉到，那些亡灵士兵的气息变得更加凌厉，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将他撕碎。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血尸营！”国师突然朝着城内高喊一声，“杀！”
城门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沉重的城门被从里面拉开，数以千计的血尸涌了出来！它们有的穿着残破的军服，有的还带着镣铐的痕迹，眼睛是浑浊的红色，嘴角淌着涎水，疯了一样朝着亡灵大军扑来。
最前面的血尸已经冲到吊桥边，和亡灵士兵撞在一起！
沉银武器劈砍在血尸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血尸的肢体迅速消融。
但血尸太多了，前仆后继，很快就将吊桥堵得水泄不通。亡灵士兵们组成方阵，一步步往前推进，沉银长矛刺出，收回，再刺出，动作整齐划一，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城楼上，新帝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血尸怎么会打不过这些亡灵？”
国师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虞怜身上。他发现，随着战斗进行，虞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操控这么多亡灵士兵，对她的消耗极大。
“快！再加把劲！”国师朝着城下大喊，“她快撑不住了！”
血尸们像是听到了指令，变得更加疯狂，有的甚至直接扑上来抱住亡灵士兵，用牙齿啃咬它们的骨头，哪怕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沉银灼烧，也死死不松口。
亡灵士兵的推进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出现伤亡。一具亡灵被数只血尸扑倒，沉银剑掉在地上，很快就被撕扯成碎片。
虞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每一次操控亡灵，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被抽走。她知道国师说得对，她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虞怜回头，看见文骋带着十几个骑兵冲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数百名北境士兵——是之前从粮仓救出来的那些！他们手里拿着临时削成的木矛，矛尖裹着沉银粉，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很亮。
“我们来晚了！”文骋勒住马，翻身下马，走到虞怜身边，将一把沉银匕首塞进她手里，“后面的士兵已经安顿好了，这些是自愿回来帮你的。”
虞怜看着那些跟上来的士兵，他们有的手臂还在流血，有的一瘸一拐，却都挺直了腰杆，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信任。
“殿下，我们跟你冲！”一个年轻的士兵高喊一声，举起了手里的木矛。
“冲！”
“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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