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金笼里的金丝雀
汉普顿宫的夏风带着玫瑰与麝香的黏甜,从长廊这头吹到那头,把新皇后的笑声卷得更高。凯瑟琳·霍华德搬进王后寝宫尚不足月,来自国王的礼物已堆得小山一般:法兰西来的镜子镶着蓝宝石,佛罗伦萨的丝毯铺得走廊不见石砖,甚至御马厩里也添了一匹雪白的小马,鬃毛里编着金丝,专供她午后骑乘。
亨利本人像被蜜黏住的熊,日日流连王后寝宫。他遣人将御膳房最新出炉的糖渍樱桃整盘端来,只为看凯瑟琳拈起一颗放进红唇时的笑靥;又命宫人把泰晤士河最新鲜的鲑鱼连夜冰镇送来,只因她随口说过一句“想吃鱼”。年轻的王后快乐得像刚学会飞的小雀,早晨在镜前试戴新项链,午后便在花园里追着蝴蝶跑,裙摆扫过之处,花瓣与笑声一同扬起。
她把自己在诺福克时的玩伴安妮·巴斯克维尔召进王宫做贴身侍女——那个曾在苹果园里和她一起偷吃蜂蜜的姑娘,如今穿着王后赐予的绸缎,却仍旧改不了嚼舌根的毛病。凯瑟琳觉得亲切,宫廷里的其他人却只觉得轻浮。那些出身霍华德家族旁支、自幼受礼仪熏陶的侍女们,在向她行屈膝礼时嘴角含笑,眼底却空无一物;她们用绣着家徽的手帕掩口,私下里交换着“王后今日又打碎了几只威尼斯杯”的闲言。
七月末的傍晚,亨利决定正式把新王后介绍给三个孩子。宴会设在白塔大厅,高窗透进金色残阳,照得凯瑟琳的珍珠头饰闪闪发亮。玛丽公主身着黑丝绒,领口缀着祖母绿的十字架,面色比衣料更冷。当凯瑟琳屈膝行礼时,玛丽只微微颔首,声音像从冰棱里滚出来:“愿王后在新位置上得享宁静。”她转身便与侍从讨论起《论基督徒的节制》,丝毫不掩饰对这位“从苹果园飞来的王后”的轻蔑。在她看来,安妮·克里维斯虽算异教徒,却至少出身德意志公侯之家,礼仪端方;而眼前这位,把宫廷风气带得轻飘如晨雾。
伊丽莎白却悄悄拉住凯瑟琳的手。她仰头,目光澄亮:“王后今日像一朵刚开的百合。”凯瑟琳愣了愣,随即笑弯了眼,把袖中偷偷藏的一枚琥珀胸针塞进小公主掌心。那晚,伊丽莎白在回廊里追上凯瑟琳,小声说:“别怕她们,她们只是嫉妒您笑得那么亮。”凯瑟琳怔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在金丝笼里,而笼外的人,正在等她跌跤。
夜深,宫灯一盏盏熄灭。凯瑟琳独自坐在镜前,摘下沉重的珍珠耳环。铜镜里,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却在烛光下显得单薄。她想起午后花园里,玛丽公主的背影挺直如剑;想起霍华德家的侍女们掩嘴而笑时,眼底闪过的冷光;想起亨利兴致勃勃地说“明年此时,你要为我生个王子”。
窗外,一只夜莺啼了三声,飞走了。凯瑟琳轻轻抚摸镜中自己的倒影,指尖冰凉。她不知道,那声啼叫是命运的倒计时,也是玫瑰凋谢前的最后一次歌唱。
第十九章里士满的空气里飘着新割牧草的清香,安妮却无暇欣赏。她正站在马厩旁,指尖轻抚着一匹高大骏马油光水滑的深栗色脖颈。这匹来自德意志汉诺威的温血马,体型匀称,肌肉线条流畅,眼神温顺中带着警觉,是安妮精心挑选、耗费数月才运抵英格兰的“和解礼物”。
“好孩子,”安妮用德语低语,将一块方糖喂进马儿湿漉漉的嘴唇,“今天可要给我们争气。”马儿打了个响鼻,温热的鼻息喷在她手上,仿佛应允。马鞍是崭新的英格兰式样,但辔头却是安妮特意定制的银饰,上面精巧地雕刻着都铎玫瑰与克里夫斯鹰隼缠绕的纹章——既是礼物,也是无声的身份宣告。
当这匹神骏被牵进格林威治宫的庭院时,亨利八世正与凯瑟琳在玫瑰廊下漫步。新王后一身娇嫩的粉色丝绸,依偎在国王宽阔但已显笨重的身侧,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侍卫的通禀让亨利转过头,他的目光瞬间被那匹德意志马攫住。
“上帝啊!”亨利的惊叹发自肺腑,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红润的脸上焕发出久违的狩猎者般的光彩。他围着马转了一圈,粗糙的大手拍打着马匹强健的肩胛,又检查着牙齿和蹄铁。“安妮!我的好妹妹!”他转过身,笑容满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络,“这真是一份厚礼!一匹真正的战马!比汉普顿宫马厩里那些软脚虾强多了!”
安妮优雅地行了个礼,恰到好处地露出“妹妹”该有的温顺微笑:“陛下喜欢就好。它来自汉诺威,性情温顺但脚力极佳,愿它能陪陛下纵情驰骋,强健体魄。”她特意强调了“强健体魄”,知道这最能打动饱受痛风折磨的亨利。
“喜欢!太喜欢了!”亨利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马鬃,转头对凯瑟琳说,“瞧瞧,亲爱的,我的好妹妹安妮多懂我的心意!这才是真正的皇家气度!”他兴致高昂,大手一挥:“为了庆祝这份厚礼,也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圣灵降临节,我要在汉普顿宫举办盛大的舞会!安妮,”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前王后,“你一定要来!作为我最尊贵的妹妹出席!”
凯瑟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精致的瓷器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纹。她挽着亨利臂弯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她飞快地瞥了安妮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混在强装的大度里。“当然,陛下说得对,”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却少了点刚才的轻快,“安妮姐姐能来,舞会一定会增色不少。我们……很期待。” 她用了“我们”,试图强调自己女主人的身份,但那丝忧虑却像阴云,悄悄笼罩了她明媚的眼底。她看着那匹雄健的德意志马,又看看安妮沉静自若的姿态,忽然觉得自己的粉色衣裙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第圣灵降临节之夜,汉普顿宫灯火通明,乐声悠扬。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贵族们盛装出席,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烤肉和葡萄酒混合的奢靡气息。
玛丽公主坐在远离舞池中心的高背椅上,一身深紫色的丝绒礼服,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冷峻。她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葡萄酒,眼神像冰锥一样刺向舞池中央被亨利紧紧揽在怀里的凯瑟琳。新王后穿着一身耀眼的金线织锦长裙,领口开得极低,缀满了珍珠和宝石,正咯咯笑着,随着音乐略显笨拙地旋转,裙摆像一片过于张扬的金色海浪。
“圣母玛利亚,”玛丽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对身旁心腹的西班牙侍女低语,“看看她,像个刚挤完羊奶就跑进宫殿的村姑,除了咯咯傻笑和扭动腰肢,她还会什么?那身金子挂在她身上,只显得更加粗俗不堪。真不知父王看中了她哪一点?就凭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和……”她没再说下去,嫌恶地抿紧了嘴唇。侍女恭敬地垂着头,不敢接话,只是将手中的祈祷书捧得更紧了些。
安妮的马车在此时抵达。当她步下马车,踏上灯火通明的宫门前阶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侧廊走出。托马斯·西摩,那位英俊倜傥、眼神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宫廷新贵。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安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个极其真诚、甚至带着点惊喜的笑容。他快步上前,极其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尊敬的安妮女士,”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能在如此美好的夜晚遇见您,真是意外之喜。”
安妮回以同样优雅的屈膝礼,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西摩爵士,许久不见。看到您风采依旧,令人欣慰。说起来,”她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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