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程以宁没再见过李自蹊，去晋王府找，运气不好，他总不在。
婚期将至，不宜再频繁见面。李自蹊最近也确实忙。
董彰自杀谢罪，只保住了全家人的命，未能护住全家人的运，包括秦双仪在内的所有家眷全都被流放岭南。
董彰为保门楣以死谢罪的勇气，多少打动了李才良，破天荒命史官委婉记录，允许模糊罪名。
房谷、董彰相继倒台，房德璇失势，太子党几棵大树一倒，上头的猢狲自然受到牵连。
边缘小官和交涉不深的还好，能及时抽身洗白，过从甚密的大官那就逃脱不掉了，首当其冲是太子妃母家——户部侍郎陶翁，他也曾参与十六年前贪墨军饷一案，统统抄家革职赶出京城，九族三代内禁止参加科考。
近日城内戒严，特别是人多的东林街，整个城防卫一半的兵力都在此看守。如此一来，宽敞的街道更是挤得动弹不了。
时间一眨眼来到国婚当日。
正值初冬时节，天上飘起了雪，噗噗窣窣落了一晚上，给明艳大气的长安裹了一层白棉。
晨光微熹，玉壶把人从被子里薅出来梳妆。
天光大亮，雪依旧没停，纷纷扬扬撒下，落在琉璃瓦上，落在红盖头上。
辞拜过自家高堂，红盖头穿过长廊，在吹吹打打与鞭炮声中走进了黑暗幽深的八抬大轿。
盖头遮住了视线，看不清那是归途，还是牢笼。
十里红妆蔓延大半条街，百姓们自觉让路，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手还穿着袄子，也要来看看大场面。
“快看是新娘子！”
一群小孩跟着糖葫芦垛儿围了过来，眼睛一瞟一指，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还真是，怪不得这么热闹。”
一旁妇女嗑着瓜子，“谁家嫁女儿这么气派？”
“好像是朝瑰公主嫁去芭里和亲。”
“难怪……”
热闹喧嚣声中，夹杂着的对话，盖头下的程以宁呼出白气很快消弭在空气中，抿着红唇，忍不住一直搓着手背，搓出好大一片红痕。
比起紧张，更像是不安，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她也说不明白。
或许是太久没见到李自蹊，以至于，现在下意识觉得，要嫁的是素未谋面之人。
花轿拖着长长的仪仗来到京城最为繁华的东林街，这里有条十字路口，往东走出城可以直达西域三十六国，往南走是皇宫。
轿子刚在十字路口冒个头，咻——箭声裹着风，穿过层层人群，扎进娇帘，箭头擦着盖头掠过，直接顶穿另一边轿帘飞出。
程以宁只觉盖头无风微动，被硬硬的东西怼了一下凤冠，接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蔓延至周身，还未闻出具体味道，就晕了过去。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娇子哐当摔在地上，外面尖叫声暴起，刀剑相撞，生死不明。
与此同时，宫门下，两位男子坐在马背上，翘首盼佳人。
两人身形相当，模样气质大不一样，身着绛色喜服的男子，皮骨俱佳，周正自持，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丝温和，标准的龙章凤姿，帝王之相。
偏那眼眸幽深如渊，眼风一扫似刮骨钢刀，周遭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低头拘礼。
另一身着大红色喜服的男子却是个坐不住的，才不到半个时辰，上上下下多次不说，还一直同宫人搭话，后者不敢不接，更不敢聊个不停，只恭敬地敷衍着。
骚扰完一圈，淡风终于看向李自蹊，率先开口，“晋王殿下，咱们认识一场，我能问个问题吗。”没等对方应下，继续自顾自：“你说她俩谁会先到。”
“程以宁，”李自蹊答得很快，“她见我总是用跑的。”
淡风一噎，翻了个白眼。
李自蹊转道：“你们芭里，可有雪？”
淡风哼笑出声，“你说呢，别说你去过，即便没去过，算无遗策的晋王殿下会不知道哪儿下雪，哪儿不下雪？”
意有所指，李自蹊没理会，只道：“容月很喜欢雪。”
“知道，那年你们兄妹俩来庇城，我见她的第一面就是在大雪纷飞中。”淡风不自觉弯起嘴角，“她穿着单薄的斗篷，在雪地里伸出手，我觉得她比雪还要白净透亮，比起雪，更像是月亮。”
李自蹊道：“请你好生照顾她，近些年性子被养娇了，难免脾气大，望你多担待。”
淡风转头定定瞧着他，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小太监慌里慌张满身是血跑来，“晋王殿下有刺客！还请调兵增员！”
太监尖细惊恐的声音配着淡风几乎癫狂的笑声，在城墙雪地中显得极为诡异。
李自蹊恍若未闻，八风不动，依旧端坐马背上。
淡风好容易停住了，捂着肚子，道：“装什么呢，你要是舍得把你妹给我，八年前就不会差点削掉我一只耳朵。”
“八年前是她自己不跟你走。”
“那你猜，八年后她会愿意跟我走吗？”
此时，雪势小了，不似清晨那般扑簌簌地落，而是片片飘下。
喜服在雪地里格外醒目，李自蹊肩头袖口濡湿一大片，神情并无喜色。
马上挂着的喜球也被雪水浸成灰黑点点。
“你可以试试。”
说完，李自蹊调转马头，往含元殿策马而去。
文武大臣皆整齐地站于大殿之外，低头如鹌鹑，外头包着一圈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含元殿内一片狼藉，桌子板凳东倒西歪，美味佳肴洒了一地，五个黑衣人拿着尖刀将宫女太监们逼至角落。
再一看龙椅之上，哪里还有皇帝的影子，往下一瞧李才良在边上，手脚并用边退边爬，利刃闪着寒光慢慢逼近他的喉咙，执刃之人亦是一袭黑衣，连头都被黑布包着。
桌上火腿炖肘子的汤汁淌下，滴在龙袍袖口上，油腻的反着光。
声嘶力竭喊了好几声救驾的嗓子，这会儿已经沙哑不堪，李才良咽了咽口水，“你想要什么？我们好商量，金银财宝还是权力地位？我告诉你这皇帝可不好当，不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不间断的给你想要的……”
对方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加快靠近，眼见着就要刺破喉咙，叶意从侧门闯入，见状脚尖一挑，断掉的箭腾空而起，一掌将其推飞出去。
箭飞出残影，射进刺客额头，哐当——刺客与手中剑一齐倒在金碧辉煌、一片狼藉的宫殿正中央。
眼见刺杀失败，挟持太监的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掷，手中长剑与殿内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同时破窗而出。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外边站着的上百号人，脑袋齐刷刷的随着它的飞行轨迹扭动，挟持官员的黑衣人相□□头一下，毫不犹豫刀抹脖子，一命呜呼。
这时李自蹊赶到，刚一下马，就被文武百官围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说着当时的情景。
“诸位稍安勿躁，四大宫门已派重兵把手，一只蚊子无法活着进出，禁军会护各位周全。劳驾让让，本王得去看看陛下。”李自蹊冷声道：“关穆，保护好各位大人，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殿内，叶意已经抓住唯一一个活口——发信号自我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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