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突然外面传来响动，伴随一阵脚步身，门缓缓打开了。紧接着投进一束亮光，陈允感觉有些刺眼，不由得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林棠小心翼翼避开机器和地上的工具，短短一段距离，却像走入迷宫。不时还会碰撞到金属物件，发出“哐当”的声响。
被声音吸引，陈允猛地抬头。等到她走到身边时，他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手上的水瓶盖子还没来得及拧紧，被胡乱放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
眼前明明是日夜思念的人，是不敢肖想会再出现的人，说出口的话却无味而鸡肋。让人仔细咂摸一下，还以为是不情不愿，眼不见为净。
“你不想我来？不愿意看见我。”林棠低下头，时而看机器，时而看地面，就是故意不看他。
“不是。”他又补充道，“没有。”他的手规矩地放在身侧，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在发呆。
“吃饭了吗？”林棠边说着，顺手把旁边的开关打开了。此时天已经暗下来，厂房内瞬间亮堂起来。
“没。你呢？”
林棠没回答他，又靠近了他一些，询问他近况，像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这几天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
“既然没什么忙的，为什么突然不愿意和我出去了？”她的语气突然变硬，空气也变冷。坚持旧事重提，一点没打算放过他，再走近一步就要跟他碰上。
陈允退无可退，被逼到墙角。他喉头滚动，无措又茫然，开始语无伦次，“不为什么。”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我从港城回来那天。”林棠靠得更近，感受到他呼吸开始错乱。刚刚工作完身上的汗还没彻底干，散发着热气的身体，此时近在咫尺。
“你就是看到了什么，怎么也不问问我呢。”她语气放缓，似是轻微地叹了口气，又没让他察觉，眼神里闪过一瞬的心疼。终于不再步步紧逼，已经替他回答。
她今天来找他，本也不是来要个答案的。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既是自己的主动选择，又何必去追问别人的意见，别人的看法。人生中的抉择，选择什么工作，要去爱谁？不过讲求个心甘情愿。
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了，陈允不自在地将头偏向一边，尽量不与她对视。他好像有些……怕她？像是猎物被豺狼逼到绝路。
林棠自顾自说起话来：“今天是我们第10次见面，我要告诉你答案了。”
不知怎的，话音刚落，眼前的灯光突然熄灭。
她看不清位置，陈允和她有身高差，又倔强地没有低头。林棠踮脚凑近，感受到的不是柔软的触感，而是坚硬的骨骼。
像掌中宝……
她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感到十分抱歉。在这种时候能想到吃的，那很馋了。
林棠的嘴硬生生怼到了陈允的喉结上，牙齿磕碰，有些生疼。但身后就是墙壁，他只能难耐地往后仰头。他的手紧紧抓住衣角，身体其他地方更是不敢乱动。
“砰——”
林棠被这响声惊动，暂时停下动作，也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怎么好像有人来关门了？”
“嗯，是管理员。他可能觉得这个点该没人了，来关灯锁门的。”陈允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字一句传入她的耳朵，像是在说悄悄话。
两人贴得太近，林棠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震动，与她的心跳和谐共鸣。
“？”
“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关在里面过夜了？”她的表情开始慌张起来。周围乌漆嘛黑的，联系到一些午夜惊魂故事，更是吓得一阵寒颤。
她赶紧大声呼喊起来：“等等！里面还有人啊！”
又转头去看陈允，“那我们怎么办？”
他此时却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回答她。
窗外有细碎的月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斑驳成光影。陈允的眼神却突然变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逐渐迷离，像是醉了一般。
林棠还沉浸在想要叫人来帮忙开门的情绪中，丝毫没察觉他的变化。她打算去门口看一下有没有路过的人，却被陈允拉回来。
“不用去。”他如此稳定自若，也不知道凭什么。林棠想起杨晖的话，他真就想睡在厂里？
她感觉到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眉毛，眼睛，鼻子，黑暗中终于找到她的唇，指尖摩挲。
陈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虚张声势，不得章法，但她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想到这里，他收敛了笑容。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触感堵上来，林棠倒吸一口气，一时忘了呼吸。手中的餐盒找不到地方放，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提在手上，这时“啪”的一下掉落在地。
她很庆幸装的是老式不锈钢饭盒。
耐摔！
他像潮水，像暗涌，混杂着乱人心神的荷尔蒙。席卷她，包裹她。
两人纠缠着，终于分开，林棠已经无法思考，整个人因为缺氧晕晕乎乎的。
“你……”她呼吸还没平稳过来，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陈允没说话，兀自走到旁边的机器上，摸黑找着什么东西。厂房的布局他已经很熟悉，闭着眼也能走。他又到稍远一点的电闸边上，开关往上一打。
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我有备用钥匙。”他语气依旧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林棠狐疑地看向他，下意识往后躲。
他只舔舔下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一阵，他又恢复了安静的、脆弱的样子，丝毫没有刚刚的攻击性。
不管这是不是一种伪装，看他这样，林棠又觉得自己可以重新掌握主动权。
“原是想和我多待一会啊。”她沾沾自喜，像一只翘起尾巴的小狐狸，主动揽上他的腰。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她也确信了。仰头看向他的眼，他反而开始躲避。看到他细密的睫毛，湿漉漉的眼。
攻守之势异也。
林棠搭上他的脖颈。谁能想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竟轻易被一双柔软的手拿捏，轻易便低头，又主动吻了上去。
“以后别再自己偷偷走了。”退开时，林棠突然抬眼看他，看穿了他的沉默，说出了他心底的无可奈何。
陈允又不敢看她了，这样的眼神，无言的理解，已经足够将他的心揉碎。
还没温情一阵，林棠便开始不老实。
陈允眉头微蹙，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林棠！”他表情隐忍，吐出沉沉的气息，极力克制，那手却也只是虚虚地搭在她手上。
一句毫无威胁，不起作用的警告罢了。
她更有恃无恐，但这次好像不是碰到痒痒肉了。林棠眯眼，似乎感觉到什么。眼睛尴尬地转了转，开始装忙，随即立刻退开。
在这四下无人的厂房，孤男寡女，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要紧！她不敢再跟他闹了。
两人平复了混乱的思绪后，才想起已经不早了。刚刚相互对抗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才觉得有些饿意。
林棠拿出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小宝嫌弃的，总有人欣赏。
“你做的？”陈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毫不犹豫送进嘴里。
排骨被煎得有些焦黑，糖色也炒过火了。他漂亮话虽不会说，但此时一种隐秘的满足感从内心滋长起来，苦也变甜。
林棠看着他吃，她自己是不吃的，她只吃番茄炒蛋。
晚上回到家，她来到嫂子的房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但并不是打算跟她说自己的开心事。
“嫂嫂，你看这个。”
她拿出一份招聘启示，摊开在桌面上。
“我同事认识服装公司的人事，他们最近在招人，我帮你报名了。你准备准备，周一我们请半天假，带你去面试。”
“啊？”大嫂满脸震惊。
林棠突然为她打了这种主意，她之前想都不敢想，只含含糊糊道：“我就不去了，人家又要学历又要经验，我啥也没有。”
边否定自己，又边瞄着上面的字，为难又矛盾。
林棠随手翻翻她做的衣服围巾，“这个不就是经验吗？还是作品集呢。就带着这个去。”
她又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道：“看见没，人家说了，比起学历更重经验。”
大嫂似乎犹豫了，她在认真考虑林棠的建议。但转眼又否定了自己，摇摇头道：“不不不，我还有工作，干嘛去面试啊，挺麻烦的。”
“不麻烦，面试可能就10几分钟的事，我们快去快回。行就行，不行就当积累经验了。”林棠仿佛在说明天要去市场买菜一般简单轻易。
大嫂想到自己的生活，在工厂里上班虽辛苦，但好歹是稳定的，是看得见的未来。如今要她走出来，去踏进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她光想想就觉得脚下发虚。
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心里勉强能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像是从未被唤醒的埋在土里的芽，如今叫林棠给揪出来见了光。
她甚至已经在想未来，那个有可能的未来，“那如果成了，我岂不是要辞掉现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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