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丢丢
顾乐难得睡了个懒觉。
她是被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刺醒的。
“顾老师你醒啦!”
余星童趴在楼梯扶手上向上望,恰好看到顾乐懒洋洋揉着眼睛出来。
顾乐嗯了一声,“早上好,你爸爸呢?”
“爸爸在院子里呢,顾老师快下来吃饭呀。”
晾衣服?
顾乐突然想起来昨晚她好像把需要换洗的衣服放在卫生间门口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
客厅门半开,阳光斜洒到餐桌上,几盘清淡小菜,还有咸粥,冒着热气从格子布上升起。
八点多,已经有蝉鸣,伴随几声鸟儿啁啾,宁静到让顾乐有些发愣。
在和谐家园的每个早晨,不是崽子哭嚎,就是李洪英嘴里的脏话,像这种能平静吃个早饭的时候并不多见。
小狗看上去好了很多,正乖巧蜷在箱子里睡觉,顾乐蹲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她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狗,从前每天看邻居遛自家的小博美她都羡慕得要死。可惜妈妈对动物皮毛过敏,从小到大家里只养过金鱼。
金鱼没有脑子,她撒多少食它们就吃多少,如果不是自己和爸爸每天控制着分量,它们不是饿死就是撑死。
顾乐印象里那几条狮子头鱼胖胖的,她手指在玻璃外挪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父母去世后,他们住的老房子就被梁方和李洪英抵押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亲眼看见梁方把金鱼倒进马桶里冲掉。
那时她还小,哭着问为什么连金鱼都不给她留。她忘记梁方怎么回的了,但这事儿在她心里始终是个疙瘩,以至于后来很久,她都暗示自己金鱼只是游进了大海,自由了,否则就难以抵御心里的难受。
……
仔细看,小狗嘴边还有一圈奶渍,应该被余根生喂过了。
顾乐起身,站在桌子旁愣了愣,随后把门推开。
院子里,余根生正背对着她往绳子上晾衣服,树影斑驳,摇摇晃晃印在他白色背心上。
顾乐目光扫过绳子上挂着的衣物,大多是余根生自己那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还有她昨晚换下来的……
忽然,一团淡黄色的东西闯进视线。
她的内/衣内/裤正赫然挂在绳子末端,在晨风里微微晃荡,湿漉的布料在阳光下甚至有些透明。
余根生恰好搭完最后一件,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薄汗,一抬眼,正撞上顾乐钉在内/衣上的视线。
凝固一瞬。
余根生的脸乍然涨红,从脖子蔓延到耳尖,手不由地抠住背心下摆,连指尖都流露出窘迫。
他嘴巴徒劳地张合几下,旋即慌乱抬手,先指指头顶的太阳,又指指自己,不知道怎么比划了,动作又快又乱,非常笨拙。
顾乐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口水,忽然福至心灵地吐出两个字:
“变态。”
说完便移开视线,转身回屋,只不过脚步比平时稍快。
院子里只剩余根生,对着晾衣绳,还有其上摇晃的衣物,像尊被钉在原地无所适从的雕像。
变态……他是变态。
嚼着两个字,他心中顿时一阵愧疚与羞赧。
他不该这样大胆……这样逾矩的。他好笨,又惹她不开心了。
一滴水从薄薄的淡黄色衣料下垂落,滴在水泥地上。
余根生还在发愣,蝉鸣鸟叫依旧,但没有钻进他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
不得不承认,余根生手艺极好,再简单的菜也能做得很香。
顾乐正往嘴里塞一勺粥,看到余根生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对不起,我看到衣服放在厕所门口,就拿去洗了。]
很苍白的解释。
顾乐波澜不惊夹了口菜,直接在他手机上打字,随后推回去。
余根生低着眼,待看清上面的字后筷子一顿,差点掉地上。
“爸爸,你和顾老师在说什么呀?”余星童还在剥着鸡蛋,见状伸着脑袋问。
余根生心里一颤,飞速把手机揣兜里,手指像被烫到。
顾乐唇角轻轻勾起,把自己的剥好的鸡蛋也给了余星童:
“我在跟你爸爸商量今天要让你画几张呢。”
余星童嘴一撇,开始抗议。
余根生情不自禁用手背贴了贴鼻子,只有他知道,手机上分明写着:
[不会把我的内/衣……放在鼻子上闻了吧,叔叔?]
……
突然,毛毯里的小狗发出两声哼唧,余根生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安抚,顾乐和余星童跟在后面。
小狗尿了。
一滩黄色的水渍在白色小毯上格外明显。小狗的毛黑白灰三色相间,脸上也是花的,卧着的地方湿了,难受得它试图挪动自己小小的身体。
“哎呀别动。”顾乐怕它牵扯到伤口,嘬嘬两声,轻巧把它拿起来。余根生心领神会,把毯子拿掉,小狗这才停止了哼唧,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伸着鼻子试图嗅眼前人的气息。
顾乐心头一软。
“带它去宠物医院吧。”
余根生点点头。
余星童跑到卧室,拿了自己干净的毛巾出来:“用这个先裹着小狗。”他呼撸呼撸眼前小可怜的背毛,“我们还没给它取名字呢。”
“你取吧。”顾乐说。
“叫……”余星童抠了抠脑袋,想不出来,求助地看向余根生。
顾乐也看他,结果余根生反而看向自己,跟小狗的眼神一样,带着湿意。
顾乐一默。
“既然被人丢掉了,就叫丢丢吧。”
……
余根生拒绝了余星童要一起去的请求,让他好好在家写暑假作业。于是顾乐坐在他电驴的后座,怀里抱着丢丢,往宠物医院去。
八九点的沙城很热闹,工作的人行色匆匆,路上三轮和老头乐横行霸道,小巷里还有没卖完的豆浆味儿。风鼓进余根生的T恤,腰部却被后座上丢丢和顾乐的手臂紧紧贴着,害他背上像起了个会动的大包。
-
这家宠物医院应当是沙北最好的了。
蓝白色的装潢,一进门猫狗味儿混着淡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检查过后,诊疗间。
顾乐抱着丢丢坐在椅子上。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指着X光片,语气平淡:“右后腿骨折,不算最麻烦。麻烦的是这块,”他手指移到屏幕上一片模糊的阴影,“外伤感染,里头肉全烂了,得清创,可能还得手术……加住院,先按七千准备吧。”
诊室狭小,空气凝滞。
七千。
顾乐一愣。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数字还是让她心里一紧。
7000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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