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何至于此
正月初五,京城的“破五”之庆,夜间的街巷喧嚣鼎沸,人潮涌动。
依照原定部署,本该由向恒声率大理寺官差巡视永安坊。但为不错过今夜浮月桥畔公主相邀的好戏,他特意寻了兵马司指挥使,一番周旋,将两处巡视区域调换。今夜,沉月河畔的治安,落到了大理寺肩上。
戌时未至,沈之衡与向恒声二人已抵达浮月桥。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姜宁一行早已等候在此。此刻,姜宁正端坐于浮月桥旁的一座精致亭台之内,与沈之衡、向恒声隔河相望。
浮月桥周遭,早已聚满了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桥下,沉月河波光粼粼,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河灯。桥上,无数孔明灯冉冉升起,化作漫天繁星,与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
随着姜宁的指尖拨动琴弦,一曲《高山流水》如清泉流淌,淙淙铮铮,穿透了河畔的喧嚣,与这灯火璀璨的盛景,相得益彰。
此曲刚起,便隐约可听到桥上行人的窃窃私语:
“桥边亭台里抚琴的是哪家千金,生得如此绝色。”路人甲忍不住低声赞叹。
“嘘!小声些!听说是承嘉公主殿下。”路人乙连忙压低声音回应。
“承嘉公主?那不就是前些日子才回京,传闻在长安城颇为奢靡的那位?”路人甲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与好奇。
“妄议天家贵胄,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么?”一个带着冷意的声音突然从甲、乙身后响起——正是悄然凑近的向恒声。
那两人惊骇回头,见是身着大理寺官服之人,吓得面色惨白,连连作揖告饶:“大人恕罪!小的们口无遮拦,再也不敢了!”
“不敢?”向恒声冷哼一声,朝身后随行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会意,上前将二人带离了人群。
沈之衡对此恍若未闻,面色沉静,目光始终落在对岸亭台。他独自穿过桥上熙攘的人流,径直朝那亭台走去。
亭台入口处,侍立的苏七与苏九见沈之衡前来,二人躬身抱拳道:“沈大人,殿下已恭候多时。”
沈之衡微微颔首,步入亭台。恰在此时,姜宁指尖最后一个音悠然收束,一曲终了。
侍立一旁的惜桃立刻上前,为沈之衡奉上一盏新沏的热茶,随即识趣地福身告退。沈之衡目光微垂,略一点头,算是谢过。
待他拂袍在姜宁对面的石凳上落座,姜宁才缓缓抬眸,嘴边笑意清浅:“沈大人,来了。”
“不知公主殿下相邀,所为何事?”沈之衡没有迂回客套,开门见山。
姜宁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沈大人可通音律?会吹箫么?”
沈之衡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他不明姜宁此问用意,但仍如实答道:“略通一二。”
姜宁眼睫轻抬,眸光平静如水:“那便请沈大人,与本宫合奏一曲吧。”
“何曲?”沈之衡沉声问道。
“《凤求凰》”
话音刚落,沈之衡置于膝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姜宁。此刻的姜宁,依旧维持着那副浅淡的笑意,姿态闲适,恰似那日在宣政殿外,她看似漫不经心投来的打量目光。
此曲背后的故事,沈之衡并非不知。
《凤求凰》虽是千古名曲,但在大凌朝,此曲的琴箫合奏,则以当今圣上姜厚钦与已故的明昭皇后苏灵均最为人称道,堪称绝响。
当年七子夺嫡,风云诡谲。时任内阁首辅苏崇的长女苏灵均正值婚龄,未娶正妃的皇子们无不趋之若鹜。后来,在太后亲自主持的赏花宴上,时为三皇子的姜厚钦以一曲《凤求凰》琴音诉情,终得佳人芳心。
大婚之日,帝后二人琴箫相和,一曲《凤求凰》缠绵悱恻,情深意长,连带着这段往事,成为流传京华数十载的佳话。
此事,身为帝女的姜宁,心知肚明。她以此曲相邀,其中深意,已是不言自明。
沈之衡只是凝望着姜宁,沉默不语。而姜宁亦回望着他,唇边笑意未减,并未出言催促。
亭台内一时寂静,唯有亭外河畔的喧嚣隐隐传来。
良久,沈之衡才轻声开口:“为何是微臣?”那素来清冷的嗓音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
姜宁的笑意更深,眸光流转,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坦然:“沈大人出身清白,状元之才,品行在朝野有口皆碑,样貌亦是京中翘楚。京城倾慕沈大人的官家闺秀甚多,”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若本宫欲择驸马,为何不能是沈大人?”
这番话,她说得恳切真挚,仿佛字字发自肺腑。然而,沈之衡并未相信。但他也一时难以勘破这位公主殿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此曲……请恕微臣,不能应命。”
听闻此言,姜宁面上并无半分愠色,反而笑意盈盈。她不再多言,指尖轻拨,一曲《凤求凰》的琴音自她指下流淌而出,瞬间盖过了河畔的嘈杂,清晰地传遍沉月河两岸。
当朝承嘉公主,于浮月桥畔,为一俊朗郎君独奏《凤求凰》。此情此景,不免让众人想到当年圣上在赏花宴上以琴音求娶明昭皇后的旧闻。
沉月河畔、浮月桥上,无数百姓纷纷驻足,惊诧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座亭台,人人心中都揣着同一个好奇:亭中那位俊朗的郎君,面对公主如此直白炽热的“凤求凰”,究竟会作何回应?
就连在河对岸一直遥遥观望的向恒声,此刻也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怀野莫不是真要尚主,当上驸马了?”
姜宁指尖流淌出的音符,技巧娴熟,余韵悠长,须臾间便能听出抚琴者天赋卓绝、名师相授的底蕴。
《凤求凰》本是曲诉衷肠,倾慕缠绵,可在姜宁手中,沈之衡却听不到半分情意,只余戏谑与撩拨。那熟悉的挑逗之意,让他不禁想起那日在庆元殿外——她在他耳畔低声戏谑:“本宫丢了个男宠,沈大人若知晓,可得给本宫送来。”
一念及此,一股复杂情绪猝不及防地绞住他的心头。是被当作玩物戏耍的羞愤与怒火,又夹杂着一丝隐约的不甘。
不甘……?
沈之衡眉宇骤然蹙得更紧,一时难以堪破这陌生的躁动。
一曲终了,四下寂然,唯余桥上与河畔的喧嚣作衬。
半晌,姜宁抬眸望向漫天明灯,倏然开口:“若将东西交予沈大人,大人能否保下苏家?”
“不能。”沈之衡没有犹豫。“苏家贪墨四十万两之多,云阳百姓的血泪,需要一个交代。”
姜宁唇边逸出一声冷笑,反诘道:“那户部呢?”
沈之衡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目光沉沉地回望她,缄口不言。
无声已是答案。姜宁心下了然,沈之衡必然是知晓户部内情的。
“沈大人信也罢,不信也罢,”她正色道,“苏家之事,另有隐情。”
“纵有千般不得已,”沈之衡声音更冷,“也不该染指关乎民生的国帑!”
姜宁扶着冰冷的石桌缓缓起身,眸中深不见底,“工部苏成,浙江林家。此中牵连,沈大人自可去详查。”稍顿,她唇边蓦地绽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本宫倒是好奇,若他日需在黎民苍生与心头所重间择其一,沈大人会如何取舍?”
沈之衡目光骤沉,依旧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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