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相配
半个时辰后,马车落定城郊小院旁。
江月见还未下马车,已有一老一少相拥着跪倒在马车前。
“林叔,漱玉,你们这是做什么?”
汉子不肯起,扶着女儿跪倒,一头灰发在日光下照耀出微光。
“我那日出言不逊,姑娘却不顾自己安危,替我救回了女儿。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啊!”
林漱玉眼上蒙着层薄纱,朝着她的方向,也盈盈跪倒,轻声说:“小月,多亏了你。”
谢徵玄翻身下马的动作默了一瞬。
江月见这才想起自己未跟林漱玉解释过始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隐匿身份跟在摄政王身边的,立刻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轻按了按她的手心。
“我受摄政王殿下所托,为他办事,都是分内的。漱玉,要谢还是谢过殿下吧。”
林漱玉的手心起了层汗。
其实,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疯,与柳如是装疯卖傻不过是为了寻个机会杀了他。
而江月见出现在地牢里的那一声呼唤,分明陌生,却带着难以察觉的熟稔与悲凉意味。她眼睛是瞎了,可心却清明得很。
她希望她是江月见,又不敢相信真是她。
所以那时,她用江颀风曾对她唱过的歌谣试探。江颀风说过,家中小妹常听他唱那首歌,还与她说过一样的话——“这不像是儿歌,倒像是战歌了。”
——号角骤然第三声,踏破迷雾得见真。
那是她们的暗号。
所以歌毕,数到三,她们一齐发动,果然成了。
那时她就知道,她就是小月,是江颀风的亲妹妹。
林漱玉只沉默了一息,便晓得了她的身不由己,旋即便向谢徵玄拜去,道:“大人高义。我听闻大人请旨追捕失踪的平南将军,不知如今可有音讯了?”
江月见无言扶起二人。
林父则轻拽了拽林漱玉的衣角,对谢徵玄赔笑道:“我女儿……说话有些直。大人莫要见怪。快里面请,吃盏茶吧。”
谢徵玄摆手,示意无妨。
“尚无音讯。”
“若寻到人了,大人要将他就地正法么?”林漱玉高昂着头,脆生生问道。
这话,江月见在荒山昏迷之际也问过他。可那时她昏昏沉沉,浑不记得谢徵玄回了些什么。
此刻,她虽觉着林漱玉话中带刺,有些僭越,但到底了解谢徵玄的性情,故沉下心来,并未制止她发问,反而绞着衣襟,满含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谢徵玄的目光淡淡扫过面前两位女子紧张的动作,轻笑了声。
江颀风啊江颀风。
“不若将他带回你处,由你处置?”他挑眉回道。
林漱玉垂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无心再回应了。
江月见叹了口气,挽住林漱玉的手,道:“殿下奉命追捕他,若寻到了人,自然要先留着他的性命听候发落。”
顿了顿,声音低了,附耳道:“再不济,还有我在呀。”
林漱玉鼻酸,按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握住她的手紧得令她发痛。
“摄政王是心狠手辣之人。我听父亲说,他将柳如是鞭尸,还悬于城门之上示众。你在他身边,有危险吗?”
江月见心一惊,这才明白方才路过城门,他为何不让自己掀开车帘。他不想叫她看见那一幕。
她轻轻摇了摇头,回身望向谢徵玄。
而他肃然立于马车旁,抱臂看向她,下颌线绷着冷硬的弧度,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进的阎罗煞气。
马车内传来尾生与妹妹说笑的声音,溯风则在一旁梳理着踏雪乌骓的毛发,白衣少年,天真无邪。
“殿下的恶,从来只对恶人。”
她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阿兄的下落,还有家中的案子,尽管交给我。你呢,就好好养病。殿下听说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养病,已经去信京中,请了医科圣手来浔阳城为你调养。”
林漱玉这才放下心来,道:“好,你放心去京城吧。这里有我盯着,若有风吹草动,我一定传信给你。”
二人好一番嘱咐,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而马车就此正式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刚启程那几日,车辕碾过泥泞的官道,车厢里尾生和妹妹还有精力打闹说笑,江月见养病小憩,谢徵玄则摊着舆图核对最快路线。
后几日,途经驿站,溯风飞身换马,让踏雪乌骓休息了片刻,几人也在林中采了些野果,打发无趣的马车时光。
尾生吃完一只野果后,小脸酸得皱成一团,当即又擦干净一颗,朝谢徵玄举去,大言不惭道:“哥哥,吃!好吃!快点吃!”
谢徵玄回:“好吃你就多吃点。”
江月见失笑,不忍尾生失落,也出言相帮道:“殿下,你就尝尝吧。”
谢徵玄这才接过野果,故作镇定地送进口中,一瞬后,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下阴影,他掀袍往外走,说:“我换会儿溯风。”
尾生拍臂大笑,“不许偷偷吐掉!”
其后几日,离了雁门郡地界,暴雨连日里淅淅沥沥,马蹄铁掌踏碎水光,穿越丘陵地带。车身在陡坡上倾斜时,谢徵玄总会撑起手臂,漫不经心地挡在他们身前。
尾生每每都毫不客气,攥着他的衣角借力,而江月见只是笑着抱稳了妹妹。
这一日又遇暴雨,尾生和妹妹早被长久的车行折磨得形容枯槁,整日昏睡。车顶油布被雨抽得噼啪作响,江月见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
“雁门郡守柳章,得知他儿子被我杀了,会怎么样?”
谢徵玄将溯风刚买回的胡饼均匀分开,递给她,说:“烫。”
她“哦”了声接过,又道:“他们都知道我是殿下的人,会不会怪到殿下头上来?”
谢徵玄被她“殿下的人”几个字说得心情极好,回道:“无人知道你杀了柳如是。杀他,鞭尸他,示众他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她登时大惊,道:“殿下何苦为我揽下这桩事?我被柳如是掳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杀了他也算情有可原。就算柳章再生气,也怪不到殿下头上来。”
“他掳我心上人,我杀他,难道就不情有可原?”
心上人。
江月见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徵玄则好似只是顺口一提,又递给她一杯羊奶,见她味同嚼蜡地好歹也算吃了,才开口。
“此事勾连甚广,你莫要牵扯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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