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圣旨
几日后那封暂且先留待两人,待来日再择其一册立为王夫的圣旨一经颁发,宫人间立刻掀起一阵暗戳戳的哗然沸腾。
众人先是惊讶先前这王夫之争不还是常钰和宋二公子之间的事情吗,怎么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裴公子。
继而在得知了裴恕之的身份以及那份婚契后便又都纷纷开始猜测最后这两人中到底会是谁有这个福分被展沛选中。
宋顷昀从庆云殿走了,裴恕之又住了进来。
传旨女官将其叫出来接旨时宫人们虽然面上不显,可实际上却都忍不住偷偷摸摸地去看他,想知道这位凭空冒出来的裴公子面对此道旨意会是何表情。
可裴恕之俯下身去接旨,面上神色平静异常,声音不泄露半丝真实情绪,仿佛对于这封圣旨的内容早有所预料,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夜里展沛批阅奏折,裴恕之便在一旁挑灯陪伴。
直到桌上放着的那杯清茶终于彻底冷透,展沛才终于放下朱笔,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泛起困顿之色。
裴恕之见状便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展沛的脑袋揽进怀里,指腹揉按起来。
原本的昏沉之意褪去大半,展沛懒怠地闭着眼,懒懒问道:“这也是你在狸猫身上练出来的?”
裴恕之笑了一下。
“自然不是,我少时跟在母亲身边,常同她拜见她的师长兰殊山人。山人门下徒生众多,为了打发时间便让弟子教我医术,一来二去的,便也略通岐黄之术了。”
裴敏言的师长。
展沛心想那看来这就是裴恕之先前曾说过裴敏言生前让他去找的那个所谓老师了。
展沛想起现在已经前往汝阳去调查当年裴敏言丧命一事的真相的密探,犹豫几瞬后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
她不怕裴恕之撒谎。
展沛想,因为即便裴恕之不说,她也迟早会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到时候
一切便是从她自己的人口中得知而已。
屋子里静谧无声,裴恕之垂头看着闭目假寐的展沛,片刻后问道:“女君下这道旨,是因为并不属意宋二公子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展沛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为何会这么问,我可从没这么说过。”
裴恕之沉默了片刻,而后低声道:“因为很显然,您找的挡箭牌是我。”
展沛这下可真是乐出了声。
她睁开眼,目光在裴恕之那低垂着在烛光中落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的眉眼上停顿一瞬,但很快又移向了别处。
桌前一片空荡,没有了那个既不讲道理又出了奇的爱哭的熟悉人影。
展沛笑了笑,想起宋顷昀在她面前哭着说他就是不想离开她时那可怜兮兮的倒霉模样,神色也跟着莫名变得温和了几分。
“他和你不同,不懂得察言观色,也没有七窍玲珑心,是个实心眼的傻子。”
裴恕之和她是互相利用。
她借裴恕之留下展常钰,而裴恕之则顺利将王夫之位以及展沛的支持收入囊中。
说不上有几分真心,但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而宋顷昀不一样。
他什么也不要,反而心甘情愿地向她奉上所有,只为了博自己的片缕真心和一句喜爱,言语举动都实在是蠢得让展沛不忍心利用他。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来日让宋顷昀发现真相失望难过透顶,还不如尽快由展沛亲手斩断他的妄想,那样至多也就是让他再多掉一阵子眼泪而已。
待来日他想开了以后放他回辽北,再破例一次给他封个将领,让他手中握有实权,能在边境找个疼爱他的妻主,届时和自己的这段孽缘到此便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了了。
各种想法在展沛心里过了一圈,可最后在面对裴恕之探究的目光时她却也只是笑笑,说道:“因此这王夫之位于他而言并不适合。”
裴恕之闻言眼底眸光一闪,但他知情识趣,并没有再问下去。
而与此同时,京西官道旁的驿站里,某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他人夜谈对象的宋顷昀也刚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女君有谕,还请宋二公子跪下听旨。”
腰侧佩刀,面上蒙巾,身穿玄色长裙,只有袖口绣一支朱竹的暗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好的细长竹筒,用刀挑开上面已经干涸的封泥,然后从中抽出一卷绣龙纹的明黄色圣旨。
屋子里门窗紧闭,宋顷昀躬身俯首,脸色凝重地缓缓跪下。
随着暗卫的声音充斥整个屋子,帝王藏在这道圣旨中的心思也跟着一同表露得清楚明白。
暂且留待,择日再选。
宋顷昀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二公子。”
或许是也知道宋顷昀对展沛的一往情深,见他如此,那暗卫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了许多。
“还不快接旨?”
宋顷昀闻声抬头,目光虽然落在那明黄色绢布上,却久久没有动作。
他知道这道旨意既然已经拟定便没有可能再改,也知道裴恕之有婚契在手,又有他母亲在后面撑腰,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人总是贪心的。
宋顷昀从辽北回来时心里想的是只要展沛答应让他留在她身边,他可以什么名分都不奢求;但后来真见到展沛了,他又克制不住地生出妄念,想要展沛看见他,喜爱他,不止和他做君臣;再后来住进了宫里,和展沛接触的越多,他想要的便越多。
想要永远住在庆云殿,想要永远陪着她,想要做她的王夫,拥有一个能够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的身份。
自最早仁赫女皇因无法忍受亲夫玄烨实施的一系列荒淫暴政而将其亲手绞杀,并挟当时尚在襁褓的太子以太后之名垂帘听政起,这天下便逐渐变了模样。
几年后太子不幸因犯天花暴毙,女皇便顺势登基。朝中凡是不尊不服有二心者,女皇皆未放过,通通赐绞刑,短短一月官员的人数便少了近三成,剩下的也终于不敢再对女皇登基有任何异议。
后来布新政,办女学,入仕经商,学堂疆场。
当权者有铁血手腕,曾经没有姓名,没有自由的被奴役者更是团结一心,于是处处开始涌现出女子的身影,天下也逐渐成了女人的天下。
而到了常武大帝时,对男子的束缚更是变得更加严厉。
他们不再有外出抛头露面的资格,不需要念书,练武,终身只能被困于大宅,服侍妻主,教导稚童,所学习的东西也从一般的书籍变成了专门规训男子的《男则》《男诫》《男训》等书籍。
男人成了过去的女人,而女人一步步往上走,成了绝对的主宰者。
这样的关系又持续数个朝代,虽然限制随着王朝的更迭而逐渐放宽,但男不掌权,女不侍家却已经成了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
所以当宋顷昀在辽北出生入死,屡建战功时,虞英也曾神色复杂地问他如此拼命,所图在社稷还是功绩,若为前者,赴汤蹈火亦是当然,若为后者,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顷昀很聪明,立刻便知道了虞英的意思。
元景以女子为尊,男子向来难入庙堂。
自开国以来曾有名有姓,记录在册的男官不超过五十人,其中有一些甚至只是地方乡郡上的,这辈子都没进过大都面圣的微末小官。
而比起文臣,宋顷昀是个更引人忌惮的武将,他的母亲又是丞相,这也就注定了即便再如何努力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坐到虞英那个位置上,充其量也就是如他母亲所愿那般在这军中做个什么小将,领个一队两队的人马然后逍遥自在地在边境过完这一生。
可那不是宋顷昀要的。
所以在虞英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果断地摇了摇头。
“都不为,师父。”
他仍然记得那天辽北的夜风像刮骨刀一样冰冷,头顶的星子却那么亮那么亮,像记忆中少女带着怒气的,熠熠生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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