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风卷过废墟，将那点人形残灰吹散，再无痕迹。
宋瑶池独立于狼藉之中，拭去唇角血迹，动作从容得不带半分狼狈。她看向勉力支撑的宋玉成和默立如渊的云照渊，眸子里空茫茫一片，只剩薄冰似的讥诮。
“好了，”她声音懒洋洋的，“看在我替你们清了那老乌龟臭皮囊的份上，做笔交易？”
宋玉成胸口剧烈起伏，识海里宋清微战死的惨烈仍在撕扯她的记忆。
神思恍惚间，她盯住宋瑶池，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云照渊面色苍白，身姿却依旧峙立如孤峰。血瞳深幽，锁定了宋瑶池周身气机流转。腕间伤口已凝，袍袖暗红却更刺目。
宋瑶池浑不在意，自顾自道：“不是急着找宋圭那傻子么？为你留后路，露了行踪，被老乌龟亲追……慌不择路，撞进你娘陨落的那处绝地了。”她下巴朝宗法堂深处阴影一扬。
“现在赶去，手脚快些，或许……还能捡几块骨头回来下葬？”
宋玉成瞳孔骤缩，握剑的手指瞬间绷紧发白，身子晃了一下。云照渊手臂微紧，一股温和魔元悄然渡入，稳她心脉。
宋瑶池嘴角讥讽更深：“那地方，被老乌龟用阵法死死镇在祠堂底下。怎么进去，如今宋家，只我一人知晓。”她摊开手，一个扭曲黯淡的印记浮现掌心，气息阴晦。“放我走，你们发心魔誓，此生不害我性命。我便开门。”
她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宋玉成脸上，狡黠里藏着一丝疲沓：“老乌龟本体闭死关几百年，全靠分身走动。如今分身碎灭，他反噬重伤，缩得比真乌龟还紧，没胆也没力阻拦。机会只此一次。如何？”
远处，数道恐怖气息已自宋家深处苏醒，裹挟着远超此界的威压，疾速迫近！废墟震颤加剧，残垣簌簌落灰。
云照渊眸中一厉，看向怀中人。宋玉成与他视线一碰，瞬息权衡——强敌瞬至，救人要紧。
“我宋玉成（云照渊），”两人声冷如铁，引动法则涟漪。
无形枷锁落下。
宋瑶池脸上神色一松，似卸千斤重担。不再多言，掌心印记幽光暴涨，反手拍落脚下破碎地面！
“嗡——！”
地底传来沉闷巨震！尘石飞扬间，宗法堂深处一方古老石台轰然裂开，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向下入口。边缘空间之力如沸水扭曲，苍凉、悲壮、萧杀的古老气息混合着精纯却暴戾的能量，奔涌而出！
结界开启刹那，一直压制宋玉成灵觉的阵法之力骤减。识海灵纹自转，视野骤清，一个微弱如风中残烛却顽强闪烁的生机光点，清晰烙印！
宋圭！还活着！
宋玉成眼中迸出灼人光彩。
宋瑶池收手不看入口，踩着血污残骸，步履轻快消失在废墟阴影中，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古怪哼唱飘散。
“走！”云照渊低喝，后方威压已撕裂肌肤！血光裹住二人，毫不犹豫投入那扭曲荡漾、散发着无尽悲怆死气的黑暗入口！
身影没入刹那，入口急速弥合，恢复成冰冷死寂的石台。
下方天地，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非是人间，倒似一方被天道遗弃、打碎了又胡乱拼凑起来的旧疮疤。
巨大到骇人的兵刃残骸斜插在大地之上，早已锈蚀殆尽，失了宝光，只余下扭曲狰狞的轮廓，无数曝尸荒野的森白骸骨，无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天地之间的混沌虚无中，发出阵阵怨魂尖啸般的声响。
死地。绝境。
云照渊怀抱重伤的宋玉成，在这片死域中艰难跋涉。
宋玉成昏沉中亦不得安宁。
识海之内，宋清微陨落前的景象反复碾压，这些碎片撕扯着她的神魂，令她在无意识中仍发出痛苦呻吟，眉头紧锁，身躯微颤。
如此过了不知几日，在云照渊不惜代价的滋养下，宋玉成苍白如纸的脸上终是回了些许血色。
“照渊……”嗓音干涩沙哑。
“嗯。”云照渊即刻收功，扶她靠坐，灵丹递至她唇边，眸中惯有的冷戾尽化，只余全神贯注的守护。
宋玉成就着他手服用，缓解腹中干渴后，她道：“我得去救……”话未说完，云照渊神色倏然一凝，抬手止住她话音。
“外面，有异动。”他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蔓延开去。
二人敛息凝神。不过片刻，一阵剧烈的能量对撞轰鸣，夹杂着一道隐约可辨、饱含痛苦与不屈的怒吼，传了进来！
那声音……是宋圭。
宋玉成瞳孔急缩！舅舅果真未死！
视线交汇，无须半字赘言。
云照渊挥手再布下几重禁制，旋即护住依旧虚弱的宋玉成，两人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循那波动来源潜行而去。
绕过几处空间裂痕，至一处相对开阔的焦黑平原。
平原之上剑痕巨坑遍布，显是昔日主战场之一。
而在平原边缘，赫然可见两道身影正在激烈对峙！剑光对撞不断炸开，搅动得四周乱流愈发汹涌。
宋圭！他浑身浴血，原本整洁的袍服破烂不堪，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经历了惨烈的追杀和苦斗。他手中紧握的一柄玉剑已然光芒黯淡，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依旧被他死命撑着，指向对面那袭白衣。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孤高如冷月悬空，不是谢辞境又是谁？
只是此刻，他那张清俊面容上再无往日深邃，唯剩一片俯瞰尘泥、洞悉一切却漠然置之的冰冷空洞。
“谢辞境！！”
宋圭的声音嘶哑，字字泣血，“你告诉我！清微她……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这肮脏透顶、人神共愤的勾当？！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是不是……是不是也从始至终都知道？！”
他目眦欲裂，恨不能生啖其肉。
谢辞境静立如鹤，看着状若疯狂的宋圭，如同看一出早已注定的悲剧。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知道？不知？有何分别？”
“宋圭，修行至今，你竟还如此天真？”他微微扬起下颌，目光穿透这天穹，投向天外。
“此方天地，亿万生灵，不过是被圈养的家畜罢了。”
宋圭一怔，随即是无边的怒火，“你疯了？！”
“疯？”谢辞境嘴角扯起一丝弧度。
“告诉你也无妨，所谓的仙道世家，其祖上侥幸飞升者，在彼界不过是高等存在的仆役——‘侍仙’而已。你以为为何灵气日益稀薄？为何飞升近乎传说？因这方‘牧场’产出的‘资粮’——修士的修为、根骨、神魂，乃至凡人的精魄血气，皆需定期‘收割’，上奉维系那些存在的消耗或进境。而这些世家……”
他目光扫过宋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薄，“便是替主子们管理牧场、甄选肥畜、执行收割的……‘牧犬’。只有被选中的人才有资格飞升。”
暗处宋玉成如遭雷击，心神巨震之际，她不禁吐槽剧情居然可以如此的黑深！
净脉莲、固元丹、那些莫名消失的修士和凡人……真相如此骇人听闻！
宋清微不行，云照渊这个冒出的修士飞升更是无从说起，他们竟是这般自上而下、碾压一切的黑手！
“宋清微天资冠绝，本是极品，合该早早飞升，去侍奉宋氏祖仙，延续你家‘牧犬’荣光。可她偏生……不肯认命！迟迟不登仙门，更愚蠢到妄图揭穿，蚍蜉撼树！”
他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极淡的、类似惋惜的波动，旋即被更深沉的冷漠覆盖：“不听话还想反咬主人的牲畜，自然会被分食。动手的？呵，可不就是你身边那些——宋、黄、齐……肥水，岂容外流？他们能动手，只因……当狗当得最出色罢了。”
噗——
宋圭怒极攻心，口吐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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