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但我会找到的。”
日头西斜,距离陆秋筠几百米远的巷子内光线更加昏暗,王景跌坐在地,背篓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干嘛呢你,想用这个骗我们粮食吗!”
他低着头,对面前人的指点奚落指点奚落全无反应,只是埋着头,想把那些笔墨纸砚和书籍重新装回去。
面前的人不依不饶,拦住他的动作,四处喊人:“大家快来看啊,我就说这些人不是好人,来骗我们粮食了!”
“你还是人吗,你们这些人天天打仗,害得我们全家老小都快饿死了,你还要来换走我们的粮食。”
他一把拉起王景,激动地戳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那些东西:
“就那一个东西,你要我们拿那么多粮食来换,就是来骗人的吧!”
王景被他戳得生疼,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余光瞥见那人抬脚后要踩上他的书,他悚然一惊,原本有些漠然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他一把挣开那人的手,几乎快扑到地上去拦:
“别,别踩!”
阴差阳错般,他这一挣反而叫那人脚下不稳,连连踉跄,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踩上一脚。
王景扑在地上,一时间如坠寒窟:
“父亲,是我无能……果然、果然,再怎么努力改变他们也没用……”
下一刻,面前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他发黑的视野里出现一双干净的布鞋和一截布衣角,来人喊他的名字:
“王景?”
他怔怔然抬头——
没人踩到他的书,那个名叫陆丘的小兵一把拉住那人的臂膀,拽到一旁的空地,又弯腰捡起地上的那些东西,轻轻拍拍灰,放回了他的背篓里。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刚刚几乎要叫他崩溃的危机就已经被面前的人轻松化解。
昏暗的巷子里,陆丘拎着他的背篓,朝他一步步走过来,又弯腰冲他伸手要拉他起来。
王景脑袋有些空白,只看见那张清秀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和语气却很柔和:
“能起得来吗?”
他恍然惊醒,手指蜷了蜷,却并未搭上朝他伸来的一双手,而是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骨架却大,因此站起来就比面前的人高了不少,偏偏面前这人看见他站起来后,还自己转回去,像护小鸡一样挡在他面前,声音发冷地问那人想干什么。
王景愣愣地盯着面前人的发旋,声音已经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响,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向着巷子出口跑了,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那人有些心虚,转身就想逃跑,陆丘冲他撂下一句“帮我看下东西,等着我”,就追了上去。
王景有些呆地看着两人跑出巷子,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拿起了背篓,一点点地检查起来,手还有些发抖。
正中的一本被带起了一点封皮,露出几竖排墨字,除书名和篇名外,最右一排墨字最小,王景的目光却在这上面停留了最长时间:
宁州王氏藏。
他攥攥掌心,藏住眼中复杂的情绪,把背篓重新背起来。
低头时却看见地上还躺了个大包裹,系口很松垮,里面不少东西都露了出来,甚至还有只鞋已经从系口处斜滑了出来,躺在地上,看上去孤零零的。
这好像是陆丘让他看着的包裹。
王景有些迟疑,但看陆丘一时半会儿还没回来,最后还是抿抿唇,蹲下来捡起那只鞋,重新解开包裹的系口,把它塞了回去。
那包裹说到底就是一块大点的布,四角拎起才能扣成一个包,王景本来只想把鞋子塞回去,再系紧一点,结果他一扯,整个结就散开了。
整个包裹都摊了开来,内容物一览无遗,他大吃一惊,捏着那四个角连忙想把东西重新兜起来,偏偏里面的东西又多又碎,争先恐后地从四边跑出来。
他手忙脚乱,满头大汗,避无可避地看见了这包裹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双布鞋,一个小铜像,一只憨态可掬的老虎布偶……怎么还有一包灰状的东西?怎么还有几件里衣?
他满头雾水地把那一包灰和那几件里衣也规规矩矩地塞回去,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压在那几件里衣下面的亵衣。
分明是女子穿的样式。
他手指一顿,又呆住了。
……
陆秋筠眼力好,动作又灵活,前面的人七拐八拐,硬是没能把她甩开分毫,他咽咽口水,猛地停住,转过身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陆秋筠一默,眼疾手快地拉起他:“你做什么?”
看上去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一个劲地给她作揖:“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我家里还有老人妻儿,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说着说着这人就发起抖来,听上去几乎快被吓哭了。
陆秋筠后退几步,打量他的神色:“刚刚不是十分理直气壮么,怎么这么害怕我?”
她语气平平,表情却很冷淡,周身自有一股腥风血雨中淬炼出来的霜雪气息。
她自己没意识,那人却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抖得更厉害了,又要下跪给她磕头:
“是我眼瞎,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一家吧,求您了求您了。”
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他的神情和语气越发神经质,只一味念叨着求她放过自己一家,陆秋筠怔然,眉头微皱,并没有立刻出声。
“我错了,我错了……”
他趴在地上,一句话颠来倒去地重复,但不过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眼珠瞪得奇大,却不像是在看陆秋筠,而像是陷进了什么恐怖的回忆:
“我到底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死,不想让我的亲人死,我只是不想杀人……”
“杀人,杀人,那天魏军进城,说要杀尽我们这种愚民,像砍鱼一样杀了那么多人,刀捅进肉里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周大哥说要带我们反抗,他是我们这儿读书最多的人,谁都愿意听他的,我劝这个劝那个,没人听我的。结果最后呢,他自己全家都被杀了,还差点拖累死我们。”
陆秋筠看出他不对劲,听得0302用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慢悠悠道:
“精神崩溃了呗,这破世道天天血啊肉啊,心理不出问题才奇怪呢,这要放到现代,拉精神病院里治疗治疗就啥事没有了。”
陆秋筠没什么情绪地在脑子里嗯了一声。
陆秋筠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但她却对这样的状态很熟悉,大凡乱世开始,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间,无数的人就是在这样的折磨下度过每一日的,她当然也不会例外。
最严重的一次是亲眼看着兄长在她面前死去后,她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连眼睛都懒怠闭上,每日就想着——
“我每天都在怕啊恨啊,我恨你们这些拿刀的,恨那些满嘴谎话害死了那么多人的读书人,恨这世道里的所有人……”
你看,想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陆秋筠扯扯嘴角,在他越发疯魔的声音中不再犹豫,右手自腰间一抽,“铿锵”一声,银光闪过,锋利而冰冷的长刀已然搁在了地上那人的肩膀上。
他身体一僵,半晌缓缓伏地,声音平静:“杀了我,但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寒凉的尖状物移动,却并未刺破他的身体,而是抬起了他的脑袋。
他被迫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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