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逆光4

柏明恍神，呆愣的看向前方，瞳孔微微扩散，仿佛那里正重播着某个画面，忽然他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他就是个叛徒。”

顾锦庚的笔尖顿住，抬头时镜片反着冷光，比文茵先问出口，“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演戏，一起站上领奖台，要一起的……”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骤然坍陷，“可他呢？他退出公司，连‘这辈子不演戏’这种话都说了……混蛋，他把我当什么了！”他的手掌重重拍在自己额头上，仿佛要按住颅内沸腾的杂音，不知是在回答顾锦庚，还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你绑架了他。”文茵并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柏明抬头，眼底血丝狰狞，“我没有！”否认后，他突然泄气般靠回椅背，“你们为什么不去查那个姓尤的女人？昨晚她也在现场……”

“她阴魂不散地缠着他……现在，你们该去问她！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文茵很平静，此刻的她已经知道柏明欲望深处埋藏的秘密，“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过她了，但现在的情况是，你口中的尤女士也在昨晚与其经纪人失去了联系。”

“失去联系？”柏明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在颧骨投下阴影，自嘲般低笑起来，“哈哈哈哈！失踪？太可笑了！说不定他们正在世界某个角落我们这群傻子为他们瞎着急呢！哈哈哈哈！”

“你们知道真相是什么吗？我告诉你们，他为了那个女人抛弃了一切！他是自愿跟着那个女人离开的，他说他不想看见我，让我滚远一点！”柏明说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文茵长舒一口气，用力摁下录音笔的暂停键，切断某种无形的压迫感，她转向顾锦庚，声音压得极低，在避开柏明的耳朵，“我的问话结束了，你快把赐福收回吧，这一般人还真抵抗不了欲望的侵蚀，再继续下去，我怕他真疯了。”

顾锦庚垂眼瞥了一眼柏明，年轻人蜷在椅子上，衬衫被冷汗浸透，他无声地动了动手指，柏明胸口那团若有若无的金光如退潮般消散。

“嗬……嗬……”柏明的呼吸像破旧的风箱，半晌才聚焦起视线，他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脸，掌心的泪水混着冷汗，在灯光下泛出浑浊的光，“哥……”这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

文茵迅速将录音笔和照片线索塞进从三姐那里借来斜挎包，金属扣“咔嗒”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刺耳。

“柏先生，感谢你的配合。”她避开对方失焦的眼神，“建议你喝点温水，身体会舒服些，我们先行告退。”

文茵和顾留馨打了个招呼便拉着顾锦庚回到智能飞车。

顾锦庚被文茵拽得一个踉跄，直到飞车门“砰”地关上，他才从刚刚的审问中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电台演播厅。

文茵简单的向顾留馨说明情况后，就快速离开，朗香也被工作人员找回来，向众人简单说明，是不小心摔倒在厕所隐藏的工具间，因为撞击到头部晕倒，直到有人想起这个隐藏的工具间，朗香才被找到。

还好朗香没有明显外伤，决定坚持录制电台节目，于是虚惊一场，节目录制步入正轨。

柏明从会客室出来后，状态很奇怪，经纪人和林启南担忧询问，但柏明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节目开始录制，休息室的人都在录制现场，不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人刻意安排，顾留馨和林启南两人被独留在休息室。

顾留馨很矛盾，她心大，但脸皮薄，在这么尴尬的时候还能对自己的好奇心负责。

“他暗恋你啊！”她满脑子都是文茵对她说得这句话。

忍无可忍，她关闭屏幕上的文档，盯着林启南，“那个……我问你，暗恋是什么感觉？”

更准确一点，其实她想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她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任何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听到顾留馨的问题，林启南耳尖发烫，他有些意外顾留馨会主动与他搭话，但又没有那么意外。

这就是顾留馨，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你以为她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待在她身边的时候，会不自觉小心翼翼揣摩她的心思，害怕在她面前露怯，可直到某天，他才知道，原来她什么都没想。

“暗恋是什么感觉。”林启南重复了一遍顾留馨的话。

顾留馨很认真在询问，也很期待林启南的回答，就像在审判庭询问被告作案时的感受时，她若得到一个能打动人心的答案时，她会选择酌情处理，从轻审判。

说不在意是假的，自上次马场见面，她在努力在回忆中寻找一些和林启南相关的事情，林启南不太爱说是有原因的，林启南从小在盖亚之地出生长大，母亲死后被父亲接回女娲之地，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又因身份原因不知遭了家族多少白眼，也不怪他变得沉默寡言。

不过她还是没想起他们有过什么交集，毕竟她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实在是太多，她不可能每个人都放在心上，那也太累了。

林启南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顾留馨的场景，女娲之地的风裹着栀子花香，十六岁的他刚逃离宴会的喧闹与压抑，正倚在露天花园的大理石栏边数星星。

突然一道身影撞进怀里，他踉跄后退两步，下意识扶住对方的肩。

“对、对不起！”少女抬头，发丝间别着的羽毛发饰扫过他的下巴，痒得像被幼鸟啄了一口。

远处传来皮靴的脆响，“顾！留！馨！你给我站住！都说了你不能喝酒！”

怀里的人猛地一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腰后，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嘘！”她整个人贴上来，睫毛几乎戳到他脸颊，“我姐会打死我的……帮我掩护一下，拜托了。”

林启南的指尖僵在半空。

少女的体温透过单薄礼服传来，葡萄味香水混着淡淡的酒精气息，让他想起被夏日阳光晒透的果园。

远处喷泉的水珠溅到颈间，凉得他一个激灵，却不敢动，她无名指上沾着金粉，正随着急促呼吸在他锁骨处蹭出细碎闪光。

脚步声渐远，顾留馨突然退开，变魔术般从裙褶里抽出一支棒棒糖，“喏，封口费。”糖纸在月光下哗啦作响，她狡黠的笑比花园里所有霓虹都亮，“青葡萄味的，和你眼睛很配。”

“暗恋不是我喜欢你而你不知道。”林启南盯着天花板，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是我必须责怪那夜的星星，让我看见你的眼睛；责怪那夜的月光，把你的轮廓镀成一场梦；责怪那夜的晚风，不该略过你微笑的脸。”

顾留馨愣住，不是感动，是不理解。

鸡皮疙瘩没法控制的从手臂上冒出，怎么有人能面无表情说出一段完全牛头不对马嘴，而且肉麻又装样的……诗？

她皱眉用手试探林启南的额头，“没发烧。”

林启南回过神，完全不敢动弹，直勾勾盯着顾留馨的动作。

顾留馨收回手，她实在没法控制自己想要扭曲的表情，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我说，你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吧？你去医院看过吗？需不需要我介绍靠谱的医生？”

看着顾留馨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林启南忍不住笑起来，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