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
马场里撒欢时不觉得,回房歇了片刻,反觉得浑身酸痛起来。
八红十锦两个连声“唉哟”着互相捏肩捶腿,七巧便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笑:“不爱动弹自有不爱动弹的好处。我原说过的,偏你们不信。”
两个小的又是耍赖又是央告,活生生闹出好几十人的动静,一时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少顷一个管事女人来回话,说家主预先吩咐的浴汤已备好了,舒筋活络最是见效,特问梵烟这会儿可要抬上来。
梵烟答应着,随手解下荷包缀着的一对金坠角给她:“我们人多,要烦你多跑几趟了。”
那坠角不过蚕豆大小,在内宅里是最不起眼的小饰物,图的是走动时泠泠微响而已。女人却不敢收:“这原是我们的本分,若还要拿一份赏,不成了欺主的刁奴?”
“倒不是这个意思。”梵烟笑了笑:“正经是我私下有事托你。我们夫人因见秋日野趣难得,命我张罗着,改日也去庄户田野间采秋。偏我不识农桑,须得向嫂子讨教一二,若能亲领着我去庄户里看一看,那就更好了。”
女人爽快答应下来:“这有个什么?姑娘既拿我当个可用的人看,我自该尽心尽力。这就家去先知会他们预备起来,姑娘何时要看,使唤我一声就是。”
梵烟说:“我想着明儿一早就去,趁着日头不高,不慌不忙地,一户户细勘——如此也可周全些,路上平不平坦、沿途有无可赏可玩的、半道乏了可有遮阴歇脚的好地方…都得思量着。”
女人受教,忙不迭应着,说:“我们不曾近身伺候过,哪里知道这许多讲究?姑娘莫嫌我愚笨,凡事多吩咐我些。”
梵烟说:“这是哪里的话。”客套间水已经抬上来了,二人方才暂别过,各司其事。
歆荣泡过浴汤,筋骨松泛,越觉慵懒,连薛盟一同用饭的邀请也辞了,只散着发,披衣倚在薰炉边,与梵烟商议:
“明儿我必要养精蓄锐一日的,你单独出去我不放心,让澜序再挑两个可靠的女人跟着。”
梵烟点头:“回来时捎些红叶做书签。”
一时七巧、八红、十锦进来,手里皆捧着个掐丝戗金瓜蝶纹大食盒,说是薛盟差人送上来的晚饭。
梵烟忙上前搭手,将里面碗碟在高几上摆开。
歆荣扫了一眼,见当中是一海碗雪白羊汤热气氤氲,便道:“你们都分一些。温补气血的,正好消乏。”
因她长年着意潜移默化,小丫头们对这类腥膻食物倒不十分抗拒,既然有裨益,捏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就是,总比药味儿强些。
唯梵烟消受不起这东西,仅拣了两块水晶鹅配饭,吃了半碗。
饭毕收拾一通,又洗漱过,八红十锦早已呵欠连天,铺床展被倒头睡下了。
七巧尚不困,忽又得了巧思,便在外间点了一盏灯,坐在暖榻上打络子。
内间,梵烟理好床帐,自摘了耳上丁香,放下玻璃镜罩,打开自己的箱子,打点明日要穿的衣裳。
歆荣坐在床沿,见她忙碌不歇,感慨道:“你这个人啊——他们都赞你心细如发,于人当然是好处,于己,却是动辄自苦了。”
梵烟闻言微怔,关好了箱笼,旋即低叹一声:“我运道好,来了这里,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偶然活动半天,也似如何娇贵起来了一般,变着法儿地滋补将息。却不知那些日夜劳作的佃户,御寒的棉衣备下了没有。”
“这话倒像排揎我。”歆荣有心逗她开怀,拉了她到床边坐:“来,你试试我铺的这床,软和不软和?我是不是那百无一用的?”
梵烟忙说:“我实在没有这样的意思。姑娘难道不知道我?”
“我自然知道的。你我之间,永远不必三缄其口,不必旁敲侧击。”歆荣正色起来,劝她:“老话说,穷通有数。咱们纵不能兼济天下,眼跟前遇上的,总可以略尽绵力。打明儿起,你只管放心去各处寻访,管事庄头这些人有名有姓,料想过得尚可;底下那些佃户,很可以搭一二句话。横竖你是替我去寻消遣的,又不是青天老爷微服私访,他们即便粉饰,也不至于严防死守。”
梵烟诺诺连声,心下方泰然几分,二人就寝不提。
翌日清晨,梵烟起来梳洗过,简单穿戴毕,推窗往外一看,薄雾尚未散尽,昨日那管事女人已在楼脚处候着了,身边另跟着两名健壮仆妇,便是澜序按着歆荣吩咐挑来的。
七巧上前道:“我去提热水,顺带替你告诉她们一声。”
梵烟道了谢:“天凉,请她们上来喝杯热茶,待我戴好了帷帽再走。”
七巧笑睨她:“属你最细致。”转身走了。
三个女人千恩万谢地上楼来,饮了热茶,等着梵烟收拾停当,一道出门。
管事女人夫家姓程,梵烟随众人叫她程二嫂子。一行人徐徐走着,梵烟随口问些庄子上的情形。
“这五六年都好。真龙天子平定了江山,果然风调雨顺,收成一年多过一年。”程二嫂道,“我那大伯子,原先就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年轻的时候世道乱、税重,越勤苦越过不下去,地也被越划越小。后来投奔到赞善这儿,渐渐才复了元气,将祖宗传下来的地重新理出来,之前那些佃户也多愿意继续赁他的田种——他租子定的又公道,又附在大家门下,强过那些跋扈爱盘剥的主家百倍。”
梵烟留意听着,暗道难怪。出了她们住的宅子,又行了一阵,来到最近的聚居庄子。
程二嫂提前交代过,几个管事的小头头早在村口迎候了,神情恭敬中透着几分局促,遥遥见了她们一行,作揖行礼个不住。
梵烟含笑道明来意,说:“地里正忙,我们沿路自个儿看看便是,不好扰了大家的生计。”
村道、田埂上的男女虽都有活计忙碌,但见她们走过,远远地便停下来垂手而立;偶有半大孩子或帮捡地上遗漏的谷穗,或前来送水送饭,也被父母拽住了强按在身后,生怕小儿淘气,冲撞了贵人。
梵烟的目光从那一张张皴红的小脸儿上掠过,见他们虽已染了劳作的风霜,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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