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天使投资人

不想只当朋友。

水献岄在林蘅玉注意不到的角落瘪嘴。

见水献岄不说话，林蘅玉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给出的承诺太轻。

苍白的手指上带着血氧饱和度探头，林蘅玉觉得不舒服就自己拽掉了。他伸出右手搭在水献岄小臂上，承诺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事情我绝不推脱。”

林蘅玉一句话哄得水献岄眉开眼笑。他黏黏腻腻蹭过去，脑袋轻轻搭在林蘅玉手臂上。

“你不会死的蘅玉。”水献岄闭着眼：“等你这具身体死亡后我们就会回去了。”

这次不会再失败了。

“死亡后？”林蘅玉脖子一寸一寸转过来。

冷白光带下，他的眼睛被眉骨这个掩体覆盖，萦绕烟雾的两颗眼珠像阴湿沼泽地上空笼罩的潮湿气体。

林蘅玉微笑着：“在这里我就叫你献岄吧。”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据我所知现在的技术还做不到把人的意识带进游戏吧？”

NK财团拥有最大的基因编辑集团，林蘅玉就出自那里。掌权期间林蘅玉访问过NK，NK收购了一个机械研究所，那个研究所和林家有技术合作。

在NK财团尝试把人类意识灌进机器人身体失败后，它又陆续收购了多个生物公司，试图把“灵魂”放到另一个世界里。

这项技术被称为“全息游戏”。

睁开眼看见裴应拾的那一刻，林蘅玉承认，他短暂的怀疑过是自己判断失误，把游戏当做真实。

裴应拾是NK财团唯一指定过的继承人，但他我行我素，过于偏激的站在“长生种”一边，每两年就被剥夺了继承人身份。

可不管怎么说，裴应拾还是NK财团最寄予众望的继承人人选。只要他肯回去，他就能拿到NK核心技术。

水献岄出现后林蘅玉也以为他利用了NK的技术。

如果NK的技术已经发展到能让他混淆虚假与真实，那林蘅玉不得不承认，长生不老不再是人类无望的祈望，NK离长生不远了。

他看过NK部分文件，在对人类意识、灵魂的研究上，NK初衷就是长生，就是实现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近万年无人实现，但无数多的人追求的长生不老。

文件上无比清晰的标注，通过对人脑意识的捕捉把逸散物质带进全息游戏。

也就是说这个人起码不能脑死亡。

这项计划成功后，那就是人类的新世界。

当然，这项计划执行初期会出现不受控的情况林蘅玉也理解。

水献岄所说的混乱世界和自我意识被他理解为“全息游戏”的瑕疵，即阶段性不受控。

但水献岄说到了死亡。

这个计划不会出现死亡。

水献岄没有躲闪，他委屈窝囊的重复：“这不是游戏了蘅玉。”

“他告诉你那是游戏是希望你别浪费精力做多余的事情。”

这里的他是系统版本二。

“蘅玉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吗？”水献岄近乎趴在林蘅玉怀里，他的脖颈放置在林蘅玉手上，处于一个林蘅玉随时都能把控的位置。

但林蘅玉这具身体太虚弱了，他就算有想掐死水献岄的心也做不到。

“蘅玉，蘅玉，”水献岄半睁着眼呢喃，“你不记得你写下的人了吗？师父......”

他笔下的人？

他只写过一个角色，无名无姓，第一人称。

那是他被林家困囚在病床上除为林家研究新品外为数不多的消遣。

林蘅玉倾注了很多情感在那个角色上。

他有慈爱的长辈，志同道合的朋友，全书最高的天赋，显赫的家族师门......那是林蘅玉认为正常人应该拥有的，最好的一切。

甚至在书的结尾，林蘅玉给他的结局是破碎虚空，无人能阻挡他探寻世界的脚步，林蘅玉也不能。

“所以，”林蘅玉掰起水献岄的脸仔细端详，世界观一点点崩塌。他讪笑，有些怀疑自我：“你是他吗？”

一个无名无姓，仅出现在几页A4纸上的单薄角色。

一个顺风顺水，在创作者溺爱下合理发展成桀骜不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傲慢无礼但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且无人能约束他的角色。

这也太可笑了。

他如果真出现在这里，那他最想干的事一定是杀了林蘅玉这个创作者。

他无法忍受自己竟然只是一个臆想出来纸片人，无法容忍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竟然是因为创作者的偏爱。

林蘅玉缓了缓，放下水献岄的脸，动作温柔的抚摸水献岄后脖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水献岄眉头下压，唇角上扬，露出两个尖牙，眉眼距离因这个动作拉近后显得傲慢阴鸷。

傲慢是他的本色，阴鸷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受到打击的痕迹。

“蘅玉，我最初是想杀死你的。”水献岄缓慢道：“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决定收手。”

他坐直身子凝视林蘅玉，脑子里反复眷恋十多岁的林蘅玉：“那时候你还没创造我，我来早了。你比我想象的要稚嫩的多。”

“十六、十七？好小啊那时候。林家被你收拾的差不多，你去医院看望那位‘母亲’。”水献岄想着想着就笑了，“哈哈哈，你还记得吗？我帮你处理的那本书，你给了我很大一笔钱。”

水献岄俯身与林蘅玉四目相对：“我用那笔钱贿赂几个当官的，没几年就搭上NK的线。可惜等我能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林蘅玉心颤了颤，不是恐惧，是兴奋。

看不清面容的浪荡乞丐浮现在脑海中，那是林蘅玉第一次投资“下等人”。

这些贵族总会发明各种神奇的词汇，比如用一大笔钱扔给几个贫民，然后开赌局猜谁能走上来，或者猜谁会先把钱花完。

林蘅玉对这种游戏没兴致，他对裴应拾要把天捣破的想法更有兴趣。

但医院门口的乞丐让林蘅玉找到了这个游戏的可玩之处。他当时还可惜忘了问乞丐叫什么了，没想到是水献岄啊。

林蘅玉瞳孔放大，无人能拨开的雾霭被他自己打散：“所以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这是你的‘投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