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发!
见陈大姐陷入沉默,明月也不催,抽空又吆喝几嗓子“江南丝绸”,眼见远远有几个人,便扬声招呼,“不买不要紧,姐姐们,来瞧瞧吧,权当做耍!”
那几人正买了菜蔬归来,闻言也有些好奇,对视一眼,果然往这边来。
明月收回视线,对陈大姐道:“今儿我头一日买卖,也想博个开门红,您又是头一个过来的,我必要送您点什么才好。”
陈大姐果然心动,兀自嘴硬,“倒不差那几文钱……”
明月也不戳破,只小声道:“我再送您一块厚缎子,回去缝了荷包给令郎配,又实惠又体面。”
眼见那几个人越走越近,明月立刻加快语速,刻意压低声音道:“好姐姐,我是给后娘逼得没法子,这才出门讨口饭吃。今儿头回做买卖,年纪小,面皮儿薄,赚个辛苦钱罢了,您也权当心疼心疼我,可千万别对外说,不然那些人都来要,就做不成买卖了。”
最便宜的厚缎子也要四文一片,陈大姐怦然心动,眼见又有几人到了近前,生怕被听去,来不及多想,忙应下来,“我晓得。”
占便宜么,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明月对她点点头,仿佛达成了某种了不得的一致,然后才笑着招呼新客,“姐姐们,瞧瞧吧,都是我才从江南背回来的,熬了几宿没睡呢……”
“呦,黄家嫂子也在呢。”住在附近的都认识,来人便与陈大姐打招呼,“给你家桂明采买?”
陈大姐点点头,摆出一点习以为常的从容,“是呢,前儿先生还说他书念得好,宜多多会友呢,我想着要入夏了,也该添两件新衣裳……”
新来的几人便都奉承,“哎呦呦,那可真好!”
“是呢,说不得日后考个进士回来,您可就等着享福吧!”
“我家那小子要是能有桂明一般懂事就好了,真是气死个人……”
陈大姐便矜持地笑,嘴角止不住上扬,“哪里的话,他当不得夸,几个孩子都不错……”
丈夫早亡,儿子便是她唯一的指望,听见这话可比吃蜜还甜。
众人口中寒暄,眼睛却都被摊子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布片钩住了。
哪怕原本布料颜色、花样一般,可当无数片堆在一处时,便会营造出惊人的美丽,那几人都是眼前一亮,忙放下菜篮子细挑,又问价格。
有人手糙,才拿起来便听“哧啦啦”的细微摩擦声,竟是手上毛刺钩住了,顿时心虚又害臊,下意识放轻动作,同时心中又涌起奇异的满足:啊,这便是丝绸,果然娇贵……
“这种圆片可以做我身上这样的菱形水田衣,薄的是两文钱一片,春衫夏衫都使得。厚的缎子片呢,秋冬穿着尤其鲜亮,整料时都要几十两一匹,这个只要四文钱一块……外头多少人抢了去缝荷包,我是好话说尽了,人家才匀了这些与我……”明月仔细讲解,又见缝插针夸大其词,“若嫌琐碎,还有这样方方正正的长条,又大又好,三文钱到六文钱不等,孩童小衣裳竟不必裁剪的,拼一拼就得,缝百家被也极好。”
“四文钱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小片?”有人嫌弃贵,咋舌道,“我这一篮子菜也才两文钱,都够一家人吃一日了。”
说归说,感受着指尖前所未有的细腻柔滑,到底没舍得放下。
这便是丝绸?果然软乎,轻飘飘好似无物,穿在身上还不得上天?!
明月也不恼,笑道:“可也不好将这一篮子菜穿在身上不是?”
衣裳么,本就比菜蔬贵些,若非要相提并论,那便是钻牛角尖了。
众人便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买菜的婶子听了,也跟着笑一回,“那倒是。”
明月又笑,“别看料子小,可都是正经好料子,做新衣裳一时心疼,却能穿好些年呢,那些菜蔬吃完也就吃完了,若真摊开到天算,衣裳反倒更便宜……”
说笑间,已有爽快的妇人选好,脚边堆了一堆,“这些尽够了,姑娘,你看看多少钱?”
啊?
这就要买了?!
明月愣了一瞬,张口竟说了句蠢话,“您都要了?”
对方被她逗乐了,“怎么,卖货的还怕买货的多要不成?”
“不是不是,”明月被自己臊了个大红脸,血气亦因激动上涌,“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这还是我头回开张,您老真是我的福星!”
个人脾性不同,有的客人天生爽快,看中了就要付钱,根本不必游说,你说的多,她们反而嫌弃聒噪呢。
“您果然好眼力,竟一口气挑了这么些尖儿!”明月笑着奉承,又指着其中一小堆说,“那样厚缎店里少说也要十七、八两一匹呢,如今只要四文钱一片,若非我撑不起那颜色,自己也留几块做袄子了。我算算啊,四文钱一片,一共是六十片,合计二百四十文。”
围观几人唬了一跳。
听着才几文钱一片,似乎便宜得很,可凑到一起也不少呢!
“都够买一匹棉布了,肥肉也能割十几、二十斤……” 方才说比菜贵的妇人喃喃道。
她节省惯了,忍不住替人肉痛。
旁边不乏赞同者。
两百四十文呐,都够好几天的开销了。
这会儿上学的、上工的都出了门,正是个空闲时光,好些出门浆洗、买菜割肉的也回来了,见这里聚集一堆,也过来凑热闹,竟慢慢聚起七、八个来。
也有认识买布这人的,知她家中四代单传,年前儿媳妇好不容易才生下一个孙子,宝贝蛋也似。况且她男人和儿子都与人家做账房,每月皆有入账,逢年过节也做缎子衣裳,眼下全家人正喜气洋洋,如何舍不得?
“我孙子才多大点儿人?肌肤娇嫩,自然该穿绸子的。”果然,买布的老太太就美滋滋的,“这样的缎子去岁我便买过,做一件花了近七百文呢!这个只要略拼一拼就得,只要三成,颜色又好,怎么不便宜?”
大人穿什么水田衣的,未免有些花哨,不够稳重,可孩童稚嫩可爱,正好穿得五彩斑斓。
难得碰见便宜的好料子,这会儿抢下来,慢慢筹划着拼接,等天冷了正好穿!
众人一听,先是羡慕她家过年能穿绸子衣裳,又觉得这话很有几分道理。
到底是开门红,明月本想给老太太少几文以示感激,谁知人家摆摆手,“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
年纪大了就容易心软,她家不差几文钱过日子,倒不如借此给孙儿积个善缘。
一句话险些把明月的眼泪惹出来,忙送出去几步,“您慢走,再来啊!”
第一笔买卖,成了!
她望着掌中新旧不一的铜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尖儿都跟着发颤。
成了啊!
这些布片她都是翻番卖的,路上花费暂且不论,只这一笔,就能赚一百二十文!一日开销都有了!
明月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铜板放入胸前挂着的大布兜里,指尖竟微微发抖。
铜板很沉,入袋后便是一坠,压得后脖颈微酸。
明月托着袋底,略调整了下位置,动作十分郑重。
老实说,不太舒服,但现在明月却恨不得它沉些,再沉些,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才好呢!
外人在前,不好表现得太眼皮子浅,故而她只捏了一下就没好意思再摸,可腔子里一颗心却雀跃着停不下来。
赚钱了,我赚钱了!
娘,赚钱了,我循着您的老路赚钱了!
突然有人说买就买,陈大姐心中危机顿升,顾不得与人说笑寒暄,忙低头认真挑选起来。
也不知谁突然颇为懊恼地来了句,“那两块大红的长条颜色正,纹样又吉利,分明是我先瞧见的,只是离得远了些,哪里想到她手倒快!”又问明月还有没有一样的。
听了这句,陈大姐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将几块方才看中却不舍得下手的厚缎子划拉到手里。
明月略想了想,“好姐姐,花样实在多得很,我竟记不清了呢。我那里倒还有些新货,明儿再带了来你们挑。”
那人又是喜悦又是懊恼,“那你可别忘了!若有的,千万给我留着。”
人大多有这等贱脾性,白放着无人理会,有人抢了便是香饽饽,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自己喜欢的被人手快抢了去,那人顿时有些兴致缺缺,又听明月说明儿还有新的来,便生出退意。
明月何等眼力?立刻猜出她的意图,当即对众人道:“诸位姐姐、婶子们,货虽还有,可也说不准还有哪样花色,方才大家也瞧见了,便是手快有、手慢无的,若果然有自己喜欢的,左右才几文钱,不如这会儿就收起来……”
那人一听,果然不走了,索性蹲下来细细挑选。
这选着选着,就瞧上了陈大姐手下压着的几块枣红色缎料,当下伸手去拿。
陈大姐一把压住,警惕道:“我看中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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