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鬼灵精
落地窗外漏进稀薄的灯光，徐然洲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带着金属般冷调。
林殊迎上去嗅到了雪松气息里混着波本威士忌的余韵，昨夜跨洋会议持续到伦敦的凌晨三点。
“刘姐刚来过电话。”林殊压低声线，指尖无意识摩挲平板边缘，“清雨姐要和顾柏溪走明晚的红毯，说是要......”尾音消弭在对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里。
徐然洲接过咖啡的手顿了顿，铝制杯壁凝着的水珠坠在他腕表表盘。他看着玻璃幕墙外亮起的格子间灯火，半天没有出声。
他知道沈清雨有自己的打算。
徐然洲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去年电影节，沈清雨提着墨绿丝绒裙摆踏过水城石阶，月光在她锁骨上晃成碎银，那时她腕间还缠着他的领带。
会议室的冷气太足，喉结滚动带起细微刺痛，像吞了枚未融化的冰碴。
“去跟刘玲说，就按她的计划办，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他屈指叩了叩檀木桌面，金属袖扣与木纹相撞发出闷响。
林殊注意到老板目光垂落在某份文件扉页，那里夹着张泛黄的拍立得，少女举着棉花糖的笑靥正被灯光的阴影缓慢吞噬。
“安保人员加三倍，红毯区清场到第二警戒线。蒋总那边我亲自联系。”徐然洲解开领口第一颗纽扣，“订最早的航班。”
林殊瞥见老板喉结动了动，像吞咽一枚卡在食道的碎冰：“可是环宇那边......”
“让陈董的雪茄多烧会儿。”徐然洲扯松领带时露出颈侧淡青血管，如同暴雨前蠢动的山脉轮廓。
“那些数字不会长脚跑了”，阴影爬上他眉骨。
……会喘气的宝贝才会。
玻璃幕墙倒影里，徐然洲看见了自己瞳孔中浮起的磷光。
*
化妆刷扫过眼睑时簌簌如落雪。
沈清雨数着镜前灯泡渐次亮起的次数，直到第十七个光晕在瞳仁绽开，Karma退后半步：“好了。”
镜中人像从油画里浮出，珍珠母贝光泽的眼影衬得泪痣愈发明艳，偏生唇色选了雾面豆沙红，倒显出几分薄雪压海棠的韵味。
“幸苦，你们先去休息吧。”
顿时，诺大的化妆间安静下来。
手机震动声划破寂静，沈清雨望着来电显示轻笑，“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阿糍。”沈逸尘的声线一如往昔般利落，“我看到热搜了。”
沈清雨用尾指勾住一缕垂落的发丝缠绕：“哥，是借位。”指甲盖上残存的裸色甲油在灯光下泛着贝壳光泽。
“顾柏溪团队需要话题，我需要......”她忽然噤声，看着镜中自己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
沈逸尘的叹息传来，“顾二要是敢让你在镜头前多站半秒，后天我就让你顾大哥把他压回老宅。”
“他可不敢。”
“你知道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个。”电话那头传来杯子搁置的轻响。
沈逸尘停顿的节奏让她想起幼时被哥哥抓包偷吃冰淇淋的黄昏。
暖意从听筒渗进指节。
沈清雨蜷在丝绒椅里的身子又软了三分：“蒋总把红毯时长控制在90秒，刘姐安排了十二个机位......”
她语调微缓，“怎么突然提他？”
“听说某人为了赶回来，把并购会议改成了视频连线？”沈逸尘低笑时带着兄长特有的促狭，“我们阿糍现在可是能搅动风云了。”
绯色自耳尖蔓至锁骨，“哥！我等一下还有一个活动……”挂断电话时，镜中人眼波潋滟如春水初融，连颊边散落的发丝都透着娇嗔的弧度。
沈清雨那长且密的睫毛微微下掩，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空气里浮动的星屑突然凝滞，沉睡多日的小光球才苏醒，蓝莹莹身影绕着沈清雨转个不停。
【什么意思呀？坏女人，是有人故意的吗？还有，你心跳频率超过平均值了！】机械音裹着滋滋电流，却藏不住奶猫似的颤音。
沈清雨伸出食指接住乱窜的小东西，指腹陷入棉花糖般的光晕里。
自从在旅行空间捡到这个自称“壹号”的小残次品系统，倒像是养了只电子宠物——比如此刻小家伙正用光晕边缘卷起她一缕发丝，像猫咪藏起利爪用肉垫碰瓷。
【你…你如果想我们可以换一个世界哒】
明明是担心她却偏要嘴硬：【主系统在查异常数据流！才不是担心你！】
【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清雨屈指弹了下颤抖的光核，看着那些游离的蓝粒子炸成细雪：【某人不是说如果任务失败就去新服务器养老吗？】
光球突然涨大两圈，这是它生气的前兆。
【我才不去，我告诉你…你别想甩下我！】
说完便消失不见。
完了，小家伙又生气了。
不过，它最好哄。
沈清雨微微仰头，思绪飘远。
徐然洲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她清楚，以徐然洲对她的占有欲，自己的一举一动，玲姐肯定会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她的师傅呀。
偏偏是个老古板！在感情方面却有着自己的固执。
明明对她的控制欲强得快要溢出来，却偏偏要佯装成大度的长辈模样。
沈清雨轻轻叹了口气，略带懊恼地思忖着：这么多年，在感情上对他的攻略好像有点用力过猛啦。
想要获得毫无保留的爱意与情欲，第一步就是要全身心投入角色。
沈清雨深谙此道，以情换情，在她看来再公平不过。
况且，谁会拒绝一个处处合你心意，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人呢？
*
摄影棚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灯亮起的刹那，沈清雨颈间蓝宝石泛起幽微萤火，此刻正贴着她跳动的脉搏，像块坠在心口的深海碎片。
监视器后林蔓听忽然喊停，她摘下半边耳机，举着分镜本走上前，羊皮底细高跟叩击地板哒哒作响。
“清雨，项链位置偏了。”她伸手调整吊坠的角度，冰凉的指尖蹭过温热的皮肤。
“徐老板送的？”声音轻得像蜻蜓点水。
沈清雨睫毛颤了颤。
她对上好友促狭的目光，耳尖泛起珊瑚色：“道具组准备的项链太凉。”
“哦。”林蔓听眼底投下暧昧的暗影，“听说蓝宝石导热性好，戴久了会发烫？”
“林摄要改机位？”沈清雨转移话题，耳边珍珠晃出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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