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鬼市来了位活人
夜深，风紧。
京城南街尽头，沈记棺材铺的木门半掩，油灯明灭不定如鬼火附壁。铺中，一口口空棺码得整整齐齐，似乎静候有“缘”人归位。
沈慕凝伏在一口楠木棺后，紧攥着手中泛黄的符纸。指尖冰冷，掌心却沁出了薄汗。
这符纸，是她从一个游方道士手中换来的。据说只要子时贴棺诵咒，再敲棺三声，便可踏入传说中的“鬼市”，与鬼交易，换命改运，那道士自称他本该死于两年前，就是靠这法子苟活至今。
“反正已是将死之人，也只能试试了。”慕凝喃喃道。
她心一横，便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符文上，那符文遇血好似活了过来，她迅速将其贴在棺盖正中，开始低声诵咒。
四周陷入死寂，连风都被抽空了，只余她一人的心跳，在空棺之间回响。
“咚。”
她敲下第一声，棺盖好似回应她了，轻轻一颤。
“咚。”
第二声落下，棺盖自行掀开一线缝隙，丝丝黑气如蛇，游走而出。
“咚。”
第三声响起，棺盖“咔哒”一声，猛然全开。阴风卷地而起，铺中灯火同时熄灭。
沈慕凝瞬间面色如纸，本能地想往后退，却不料一只苍白枯干的手猛地从棺中探出，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拽入棺中。她想喊，却如鲠在喉，意识瞬间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她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街口处。
这街口，很怪。天灰得像被人狠狠踹过的棉被，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鼻腔里不断地钻入腐朽的尸臭味，慕凝怔怔地站着，直到抬头瞧见那斑驳的“鬼市”两字时，才确定她没来错地方。
“原来传说是真的，那游方道士果真没骗她，鬼市真的存在。”她小声嘀咕道。
不过，游方道士所说的“改命铺”到底在哪里？
就在她犹豫时，忽地听到两只鬼，站在不远处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
“我阳间的闺女这月病重，得给她买点福气。”胖点的鬼开口道，“哎，还是来迟了，怎么只剩八鬼逃逸的案子了。”
“走吧，走吧！这二十多年没人敢接的案子，谁要接谁接去！”接话的是只瘦点的鬼。
慕凝一听这两只鬼要走，旋即靠近，这才看清这两鬼的面前，立了个木牌，榜上列着“缉拿恶鬼”四字。然而偌大的榜上，却只剩一张泛黄的榜文：
通缉八大恶鬼，皆为冥司重罪之徒，逃逸年久，未有缉拿。今开重赏，愿有志之士，承榜而行，善终可得阴德百文。
“请问两位鬼兄，改命铺怎么走？”慕凝问道。
“哪来的生面孔？你还没死透吧。”胖点的鬼开口道。
“确实还留口气。”慕凝坦诚道。
“可怜的娃啊，这么年轻就死了，是该改命投胎了，进到鬼市第二个巷口，走到头就是‘改命铺’。”瘦点的鬼，叹口气道。
“不过女娃娃啊，那改命铺的老鬼脾气不太好，你可千万别找他讨价……”
瘦鬼的话还未说完，慕凝却已经走远了，这鬼市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分外稀奇，老婆婆鬼卖的是后悔药，老汉鬼卖的是孽缘线，说书鬼敲个二郎腿，说着阴间秘闻“白无常夜会俏寡妇”……
这地方真能改命？慕凝的心理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她心里的退堂鼓是打得“啪啪”响，她的脚却还是挪到了“改命铺”的门口，手也不自觉地推开了门，谁叫她实在太想活下去了！
这间铺子不大，四面墙上挂着一串串风干的纸人，看起来像是曾替谁送过命。柜后坐着个干瘦老鬼，一身玄袍，头顶秃亮，脸皮耷拉，嘴角挂着不知是笑是讥的弧度，慕凝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想到了个词，“笑面鬼”。
“听闻此处能改命？”慕凝问道。
笑面鬼抬起眼，目光像蛇爬过她的背脊：“你是活人？”
“活得不算彻底。”她答道，“道士、算命的、江湖骗子皆说我，阳寿只剩一年。”
笑面鬼干笑两声：“改命可以，阴德拿来。”
“阴德？”慕凝不解道，刚才鬼市入口处提到过“阴德”，街上鬼贩子也是收取阴德，所以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阳人活一世，救人一命、施粥一碗、扶老携幼，皆可积德。一桩一文。”他说着，掌心摊开一枚墨黑的秤砣，往柜上一磕，“你有几文？”
沈慕凝坦然地摇头道：“生平从未积善，故而身无寸德。”
笑面鬼的脸色瞬间黑下几分：“那你来作甚？”
“我说了，我是来改命的。”
此话一出，笑面鬼须发直颤，霍然起身，指着她鼻尖大骂道：“真是活久见了！这年头居然还有活人敢跑鬼市来骗鬼的！太缺德了！”
他袖袍一挥，猛地暴喝：“来人！活人闯鬼市，妄想白换寿命，速速擒拿！”
倏然间，一高一矮的两名鬼差破门而入，皆是身披黑甲，铁链绕腰，进屋便开口道：“哪个活人？鬼市乃阳人不得擅入之地！”
沈慕凝道：“我。”
矮个鬼差揍近瞧了瞧慕凝：“真是活的？还以为是哪家魂修未净！”
高个鬼差叹气道：“又一个不怕死的……这年头，阳人真是胆肥得很。”
沈慕凝抬眸道：“就是怕死才来的，如今我命不久矣，不如索性进来问个法子。”
笑面鬼冷笑道：“无财无德，还想白讨寿数，岂有此等好事？”
“我并非吃白食之人，阳间的钱，你们认不认？”慕凝问道。
笑面鬼轻咳了一声，眼神微动：“说说看，多少？”
沈慕凝轻描淡写道：“祖上是首富。”
笑面鬼破口大骂：“你们俩鬼差，赶紧把这恶女拖下去，押往鬼判司。”
他话一出，两个鬼差立即一左一右要将她押往鬼判司，离开改命铺的时候，慕凝还不忘回头望了笑面鬼一眼，心理不由得叹道：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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