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悟道苍生
清风四起，将笼罩在清云镇许久的阴雨终于吹散。
“客官，您的糕点。”
“多谢。”
邻里街道，霁薇垂眸浅笑，将几两碎银放置在摊子前。
如今身契已然到手，她彻底为苏媱斩断了目晶楼的枷锁，而自己也借此良机，让单薄的家底充实了几分。
回到清云镇的第一件事，她依旧是将半数银两存进钱庄；第二件事，她以苏媱的名义在湘云城东郊置办了一间清幽宅邸。
至于为何将宅邸选在湘云城而非他处，是因为她考虑到一件事。
一间宅院，不足以让苏媱安身立命，但若是得人接济照拂，才算真正能保证她后半生无虞。
没有人能比家在湘云城东郊的那个人合适。
彼时，景辞喂苏媱喝完了药，方踏入医馆外间，就见霁薇拎着满手的纸袋，笑眼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姑娘真的拿到了……”景辞捧着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身契上“苏媱”二字。
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松懈，她舒然笑道：“太好了，有了这身契，媱儿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瞧着景辞这般反应，霁薇心下默然少倾，与她寒暄几句后，便直言道出了内心的忧虑。
“夫人，我行走江湖孑然一身倒没什么，倘若苏媱跟着我，未必能比在此处更好。如今她已是良籍，虽是摆脱了教坊，但我仍有些担心，在眼下这乱世，我怕自己走后她孤身一人，难得安稳。”
景辞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何况，她也是真心喜欢苏媱那孩子。
“自我见到媱儿的第一面，就觉得颇合眼缘。霁姑娘心思玲珑，事事考虑得当，姑娘忧心之事，恰好是我欲言之解。我想，不如就让她陪我吧，家中虽然清贫，好在有一方茶馆可以度日。”
闻言，霁薇心底那股悬着的气这才稳稳落地。
“有您这句话，那我便可安心了。”
景辞笑意温和，又关切道：“但这件事，苏姑娘可知晓？”
霁薇唇角一僵，继而望向内院，轻声道：“眼下她刚服了药，等精神好一些了我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日中午时，医馆零零散散来了些人抓药针灸。
大夫腰伤严重，疼痛难忍，因此医馆上下就只有霁薇与医童看守，幸而在雷击断木那日之后，清云镇太平无事。
今日霁薇从外回来，医童得了空，便应了师父的嘱托外出采买。
此刻院落寂静，霁薇正站在医馆外间，垂首将草药捣碎成粉末。
“出、出大事了！！”
医童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院门，惨白的脸上沾着泥渍，仿佛身后有穷凶极兽追赶般。
霁薇动作一顿，抬眸便见他膝盖一软，险些扑倒在地。
“西街的酒楼……死人了！”他的牙齿咯咯打颤，声音止不住地发虚，“死、死的是那几个家丁！”
霁薇握着药杵的指节一紧。
家丁？
景辞快步上前扶起医童，还不等抹去他脸上污泥，却被他霍然抓住了衣袖。
“官、官府说是吃错了东西……可他们走了没多久，我就发现放在内堂药匣中的丹丸全都没了！”
景辞像是联想到何事，讶异道：“小师父的意思是说，那几人很有能是服用过量的药剂才导致的死亡？”
医童紧紧攥着景辞的衣袖，下唇颤抖不已，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官府查过来了，如果真的是我们的过错……那我、我跟师父该怎么办才好啊！”
见状，景辞忙将医童抱进怀里温声抚慰着，但翻来覆去说出口的，只不过是一些苍白无力的话。
于是，她只好将目光投向霁薇。
而霁薇此刻却是眉间凝重，敛眸不知在想什么。
光影筹措，医童的抽泣声在寂静医馆内格外刺耳，连药柜阴影都跟着抖动起来。景辞看着她低垂的羽睫在眼下投出青灰色的影子。
这分明是知晓什么的表情。
“霁……”
“景辞！”
景辞正要开口，然而院外突然传来一道急促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桉娘？”
名唤“桉娘”的妇人匆匆跑来，忙道：“你家茶馆被人撬了锁，连兰姨也跟着不见了！”
“什么！”景辞猛地站起身子。
谁知这一着急，竟引得气血翻涌，晕眩感直冲脑颅，顿时令她脚步虚浮，连连后退。
霁薇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她的后腰，在身后撑住了她。
桉娘也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搀扶，却反被景辞抓住手腕：“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晨你走后我还特意去看了一眼，茶馆的门锁明明好好的！”桉娘急得直搓手，粗布围裙上还沾着未干的茶渍，“可晌午我去送饭，却发现院门大敞着，兰姨也不在院子里。大伙怕她走丢迷了路就赶紧去寻，可找了两个时辰都找不见踪影……景辞，你赶紧得拿个主意啊！”
“粮仓地窖都找过了？后巷的染坊呢？”景辞声音发紧，说出的每个字都硬生生地从牙缝中挤出。
桉娘强忍着手腕被她掐紧的痛楚，忽然压低了声音：“都找过了……”
“在没见到人影之前，都不算坏事。”霁薇轻轻抚着她不安的后背，温声安慰道。
似是被她这句话点醒了一般，景辞因惊惧而颤抖的身躯逐渐缓了下来。
“不行。”她倏地摇了摇头，“我得再去找一找！”
怀中之人乍然挣脱，桉娘见状立即迈步跟上景辞，霁薇站在人影之后正欲跟随，余光却瞥见一道人影。
医童同样是一副焦灼不安的神情，霁薇抿了抿唇，双手覆在他瘦弱的肩膀上，宽慰道：“放心，那些人的死因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
“真、真的吗？”医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霁薇轻舒口气，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嗯。你要相信我。眼下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我要去做，你留这里看顾好医馆，其余的，不要再多想了。”
得到他安心认同的点头后，霁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便马不停歇地疾步出了医馆。
数道急切嘈杂的呼喊声回荡在峰回路转的溪山小径内。景辞趔趔趄趄地从空荡茶馆中夺门而出，旋即又马不停歇地沿着院外围栏向不远处的青檐山跑去。
母亲不喜烦扰，早已许久没再去过城中，甚至近些年来她连旧青檐的院门都没踏出过。
既然城里城外都不见她的踪影，那便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还未被寻找过的青檐山上。
“阿娘！阿娘！”
深山幽径，荆棘灌木肆意疯长，前行之路难能寻觅，每跨出一步都极其困难。
可景辞不敢停下分毫。
晚上一步，她的母亲所面临的危险就会加深一分。
“阿娘！阿娘！”
烈日灼空，日光如金针刺目，灼得人眼前发晕，山风裹挟着燥意，拂过景辞被汗水浸湿的衣襟，更令她倍感火燎。
水分缺失，逐渐剥夺掉她红润的唇色。而她仍旧扯着嘶哑干燥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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