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燃火
夕阳西下，橙黄余晖犹如薄纱一般，轻轻倾洒在巷子里的石板路上。
辛眠之前没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东浦巷石板路的石块已经被岁月打磨出光滑的纹理，映着日光，甚至有清浅的反光。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开始飘出淡淡的饭菜香，隐约还能听到狗叫声。
她突然想起自己出来复印合同的那一天，就是被巷子里的狗叫声吓到不敢动。
回忆起那天的情况，辛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急匆匆朝池彧跑去的样子好像有些好笑。
她悄悄抬眸去看走在侧前方的男人，他额前的黑发微微搭下来，左眼眉峰上的那道旧疤不是很明显。
这个角度看，更显得他鼻梁高挺，肩膀挺拔，只是姿态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冷痞模样。
“偷看什么？”
他冷不丁开口。
辛眠耳根子一红，只能胡乱找借口，“...那个，望水岛的居民，是不是都养狗？”
池彧剑眉微挑。
狗叫声他自然也听到了，像是想起什么，他脚步在不动声色间放慢。
“不多，”他开口的声音不紧不慢，又补了一句，“那天恰好被你遇上罢了。”
望水岛确实有一些养猫猫狗狗的家庭，但也不至于到家家户户都养的程度。
小岛上的家养狗大多散养，时常撒着欢到处跑。
最近这两年，岛上旅游业开发，游客变多，现在散养狗的情况几乎没有。
但居民区的狗大多有看家的本领，听到陌生脚步声时常会叫上几声。
话说到这儿，池彧脚步突然顿住，辛眠跟着紧急刹车，险些直接撞到他，指尖下意识紧紧抓住自己背包的小带子。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她，没来由地勾唇笑了声，“辛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尾音轻轻上扬，语调不紧不慢。
辛眠眉尾狠狠一跳，听到他又叫了一声，“辛、小、眠。”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个字都含着重音。
“我问你偷看什么，你问我这里是不是都养狗。”
“怎么？”他语调欠欠儿的，“我在你眼里，等于狗？”
“...当然不是！”辛眠急得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就是随口一问。”
两人面对面站在巷道里，落日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池彧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焦急，很努力地在跟他解释。
急得脸都有些红了。
沉默的几秒钟内，他黑眸里藏着的笑意越发明显。
只是辛眠正处在社死中，没好意思抬头看他，也就看不到这一幕。
池彧转过身又继续往前走，拖腔带调地回了她一句，“成，知道了。”
“我在你眼里，不是狗。”
辛眠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他语气怪怪的，却又不知道究竟怪在哪里。
她没来得及多想，快步跟上他。
......
这次有他带路，陈叔面馆很快就到。
一拐过巷道口，辛眠就闻到扑鼻的葱油香。
她小声感叹，“好香啊。”
池彧明显是陈叔店里的熟客，刚到门口就被陈叔招呼进去，“阿彧来啦！”
“快进来快进来。”
面馆的铺面不大，就摆着几张桌子，生意很好。
他们进来时，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离开，两人在桌边坐下。
陈叔这才看到被池彧高大身形挡住了的辛眠。
乐呵呵问，“这小姑娘可真白净好看，女朋友啊？”
辛眠：......
“陈叔您好，我不是...”
“陈叔，还是老样子。”
“葱油面。”
池彧打断她的话，朝陈叔笑了笑。
“好嘞。”
陈叔没有纠结辛眠是不是他女朋友这件事，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应下声后又乐呵呵转过身回了厨房。
辛眠疑惑，“你为什么不解释？”
池彧抽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她，想了想，又拿回来，将筷子拆开，把上边可能存在的小刺去除干净了，再重新递给她。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辛眠原本伸出去要接筷子的手蹲在原地，愣愣看着他。
半晌没动。
池彧眼皮懒懒一抬，扯了扯唇角，“怎么？怕我在筷子上下毒？”
辛眠：......
不怕，你这张嘴已经够毒了。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只是在他的注视下，乖乖接过筷子。
“陈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你跟他解释再多，他也记不住，下回再来，他还是会问同样的话。”
“每次都解释，不嫌累？”
顺着他的话，辛眠望向透明玻璃后边的小厨房。
陈叔一个人，微微佝偻着腰，正在厨灶前煮面。
外头有食客吃完面准备付款，扬声喊了句，他抬手擦汗，乐呵呵回答一声，又继续认真煮面。
辛眠注意到，食客给的是现金。
她抬眸四下扫了一圈，发现店里没有收付款的二维码。
池彧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长腿大敞着，黑眸注视着她，看她视线在店里逡巡过后，又转了回来，与他的对视上。
澄澈目光里尽是了然。
他懒懒问了句，“明白了？”
辛眠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陈叔精力有限，能记住的是店里食客的口味要求，而随口问出去的问候，大多是邻里之间见面时的家常话。
问题是什么，答案是什么，他记不住，所以对他而言也并不是很重要。
池彧站起身，直接走到小厨房门口，倚着墙笑着开口，“叔儿，刚才忘跟您说了，有一份别放葱。”
陈叔疑惑，一脸茫然。
来葱油面馆吃葱油面...
“...不要葱？”
坐在桌边的辛眠有些不好意思。
池彧视线睨了她一眼，“嗯”了声，低声道，“新鲜的葱不放。”
他似是笑了下，“有点挑食，您多担待。”
“没问题，”陈叔明白过来，又恢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爽快地应下。
没多久，两碗鲜香葱油面就端了上来。
新鲜的小葱炸过油之后，加入生抽老抽和蚝油拌匀，面条下锅煮开捞起，过冷水沥干后，跟葱油汁拌在一起。
美味浓郁。
辛眠接过池彧移过来的那碗没有小葱的拌面，深深嗅了一口，食指大动。
池彧目光落在她身上，筷子拌开面条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辛眠一脸懵，“什么？”
“陈叔说不定会对你印象深刻。”
毕竟，来葱油面馆吃葱油面不放葱的人，估计也就她这一个。
辛眠没明白，但见他已经低下头去吃面，便也没再继续问。
店里的人来来往往，陈叔终于得了空闲，在门口的小椅子坐下休息。
夕阳只剩最后一点光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落在门口的石板路上。
察觉到她的视线，陈叔喝了口茶水，笑呵呵问，“小姑娘，好吃吗？”
辛眠将口中的面条咽下，脸颊边两个小酒窝晃出来，很真心实意地点头，“好吃，很好吃。”
“好吃的话，以后跟阿彧常来。”
辛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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