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入京
数日后，一行人马终于抵达昭庆国都——昭京。
后半段路程，秦素感觉连带着半条命都快没了。
本以为那晚一时兴起玩了票大的，常汝琰再怎么憋屈也该守着点怜香惜玉的分寸，结果却让她认清了现实。
回想起客栈小二那古怪的目光，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简直无地自容。
怎么还有脸，哪儿有因为咬坏枕头赔钱的客人……
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澄园”二字映入眼帘，笔走游龙间，金光闪烁。
周明早前便与他们分道，此刻车帘被揭开，常汝琰率先下了车，转身朝车内伸手。
然而秦素窝在角落里，只懒懒抬了眼皮，隔着空气朝他送出一个冷意十足的眼神——再敢碰我试试。
常汝琰自然捕捉得一清二楚，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轻描淡写收回手，顺势理了理衣裳。
秦素这才晃晃悠悠从车内下了地。
那头轻衫牵着马踱了过来，见她在这三伏天还披着件外衫，忍不住问，“秦素，你不热？”
“……”
怎么会不热呢？
热得全身发毛，发抖到看上去像八十多岁老太太。
可总不能坦白吧，那样还要点脸面不？
秦素幽幽扫了身旁那位清风明月、摇扇而笑的罪魁祸首一眼，齿缝里挤出一句，“不热，我冷，体虚。”
轻衫愣了愣，又一脸恍悟地哦了声，只当舟车劳顿让她身子虚了。
一行人刚迈入宅院，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墨绿直裰的中年男子，年纪略显苍老，鬓角藏了点白丝。
“少爷，秦姑娘，一路辛苦了。”他比了个礼，面容上尽是客气恭敬，“老奴奉总督大人之命在此恭候。”
常汝琰显然是认识的，微微颔首，“有劳赵伯。”
赵伯应声，转身示意早站立一旁的丫鬟，“快伺候秦姑娘去房间歇息。”转而对秦素笑意温和道，“秦姑娘，房间已备好，这边请。”
之前就快把别院睡熟了，如今换汤不换药，秦素也懒多称谢，唇角轻弯，“有劳了。”
说罢，便随着丫鬟往里走。
赵伯则亲自引着常汝琰前往房间。走到半路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上。
“少爷，这是不久前瑞王府派人送来的，吩咐您到京城后务必拆看。”
……
澄园比起先前别院要大了一圈不止，院落古木参天，气派之余又不失雅致，处处透着底蕴沉淀下的清贵之气。
秦素被领进一间南向的上房，进门便觉不同，这陈设刻意避开了太过古朴庄重的风格，一桌一椅竟透着些许姑娘家的味道。
心想怕是总督夫人安排，秦素居然涌起了点诡异的感动。
这婆婆放现代也堪称天花板级别，竟能在这封建社会遇着，她百感交集得差点真掉了泪。
待秦素坐下后，领路的丫鬟上前行礼。
“姑娘，奴婢竹穗，是夫人特派来伺候您的。”
小丫头年纪不大，眉眼清秀，说话软糯乖巧，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贴心人儿。
“竹穗？”秦素打量着她，忽地心生一念，探问道，“那你可认识一个叫竹俏的？”
竹穗闻言，脸上绽开笑意，脆声回应，“回姑娘，那是竹穗的姐姐。姐姐早些时候来信提过您呢，说您待她极好，本事还特别大，还特意嘱咐竹穗要好好伺候姑娘。”
“……”
秦素肌肉抽了抽。
她不过随便客套一句，没想到竟真是一家子。
如果不是不方便，秦素本想找常汝琰商量把竹俏直接带走算了，谁能想到这家里不光人勤快，还搞职业传承。
秦素自觉在扬州没做过什么惊天大事，倒是记得不少糗事留给了竹俏。
她琢磨着在这姐妹花里怎么就成了个“传说人物”。
正想着，门口光线忽然一暗，一抬眼，常汝琰已稳步走了进来。
竹穗识趣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
不愧是姐妹，连退场带关门的默契都那么一致。
竹穗一走，秦素立刻解甲归田似的，随手甩掉外衫，抱着被子往里一滚，抬手虚晃几下，“我累坏了，要补觉，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常汝琰瞧她这副赖皮模样，也懒得搭理，走到她身边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晚上随我去趟瑞王府。”
“嗯？”秦素忽地身子一顿，猛翻身望向他，“这么快？”
常汝琰垂眸，“王爷想见你。”
“见我？”秦素眨巴两下眼睛，愣了片刻，一下子坐起来，神情悲壮，“懂了，鬼门关开张了。”
她脑袋里蓦地蹦出某些震慑人心的名句——我家上面有人！
总督虽然权势不小，但比起这位皇亲贵戚显然分量不够，这一面，很可能会决定她往后能否腰杆挺直，气宇轩昂地喊出那句话——“我家上面也有人！”
皇家的人！
常汝琰见她越想越出神，伸手弹了下她额头，“别想太多，闹腾够了不累？”
“……”
秦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没怼回去。
她心想常汝琰但凡有一点脸，这话都不应该对她讲。
不过尽管如此，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让她睡不下了。
本以为还能歇两日，等常汝琰到大理寺上任后再循规蹈矩拜访，哪晓得瑞王这么心急，她这边刚落脚，那边就要见面。
待常汝琰离开房间后，秦素抓着被子翻来覆去，像张摊坏了的煎饼，最后认命一般翻身爬起，朗声喊道，“竹穗！”
竹穗闻声推门进来。
秦素低咳一声，一副赴刑场的模样，“给我挑件像样衣裳，要得体的不能失了礼数，也不能太惹眼，懂吧？”
竹穗捂嘴笑道，“姑娘放心，这些夫人早给您备好了。”
秦素表情有点奇妙。
嗯……那行吧。
……
酉时六刻，一辆低调朴素的青篷马车在瑞王府的侧门停下。
常汝琰领着秦素穿过中廊，这时，一位身着宝蓝云纹常服的男子快步从里屋走出。
他止步不远处，目光不离常汝琰，眼眸似有千言万语翻涌，却迟迟没有吐出一个字。
常汝琰沉稳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临渊……见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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