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燕绥之收敛心神,“前日我查阅案卷,城郊密林处在十五年间前后发现过九处埋葬大量男性尸骨的乱葬岗,这些埋尸地点看似无序,但是却都有同一个特点——临近溪河上下游的几处堤坝。”
楚执眼眸一转,“您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被征召的河工,死后被集中掩埋?”
燕绥之摇头,垂下眼睑,语气严肃:“修建堤坝是重役,长期劳作,河水无情,难免会有死伤。按照律法,不幸殒命的河工尸骨需妥善处置,并对其家人进行适当补偿,尸身绝不会这般胡乱就近掩埋。除非......”
楚执马上明白其中症结,“除非宁州地方官私自做主,加重徭役,征集大量河工,伺机侵吞亡故河工的赔偿款,中饱私囊。”
“畜生!”沈烁恼怒不已,“寻常百姓家中失了壮劳力,又没有赔偿款傍身,岂不是将孤儿寡母往绝路上逼!”
燕绥之神情越发沉重,“侵吞钱银的主意已经打到人命身上去,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宁州官场,我势必要连根拔起!”
御史府外一直有王大人安排的暗哨日夜盯防,好在燕绥之主仆三人武功高强,趁其不备翻墙出府,绕到隔壁巷口,坐上昨日租赁下的一辆靛蓝色马车,朝着溪河堤坝驶去。
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燕绥之带着沈烁和楚执躲在高处静静观察。
宁州酷热,日上三竿,无数穿对襟短衫的汉子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一个个晒得皮肤黝黑。
因暑热难耐,长期劳作,不时有人河工倒下,昏厥过去。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河工刚倒地不起,下一瞬鞭子便已经落在他的身上,长鞭所到之处,血痕立现。
可汉子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监工见汉子被打也毫无反应,一群河工围在他身边给他喂水扇风,全然不停他指挥,怒火攻心,骂骂咧咧。
“起来!装什么装!我告诉你们,别以为倒下了,就能到棚子下避暑躲懒。巡察御史前几日已经到了宁州,不日就要前来巡视。若是月底之前这五座堤坝完不了工,你我都得掉脑袋!”
河工们这些天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吃不饱、睡不好,还日日被打被骂,早就怨声载道。
今日见同乡倒地,可监工却完全不把河工的命当命,围观的河工们一个个握紧双拳,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这个冷心冷肺的监工生吞活剥。
监工见河工们恶狠狠地瞪着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立刻甩着长鞭无差别的攻击着围在汉子身边的河工,呵斥道:“看什么看!再看给你们眼睛挖下来!还不赶紧去干活儿!”
和汉子同乡的少年跪在汉子身边,对着监工连连求饶:“大人,他从昨夜就身体不适,现下又在烈日下劳作半日,他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求大人发发善心,放他到棚子下休息一会儿吧!”
监工狠厉非常,语气不善:“谁不热?爷我不热吗?谁不知道躲到棚子底下歇着舒坦,可要是都去歇着,这些活儿谁来干?我劝你少多管闲事,否则爷的鞭子可不长眼!”
说罢,长鞭就要往少年身上甩,好在刚才被少年喂了半碗水,躺在地上的汉子渐渐缓了过来,见少年挨鞭子,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跪地求饶。
“大人,小人醒了,马上就去干活,求大人饶他一命吧!”
监工打了半晌,气顺了些,这才收起沾血的鞭子,往阴凉处躲清闲。
他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你们俩,今日不准吃晚饭。”
燕绥之抓准时机,带着沈烁和楚执从密林边缘混进河工队伍,娴熟地搬石头和圆木,逐渐混迹到正在搬运沙石的少年和生着病的汉子身旁,帮着他们干起活。
汗水混着沙土落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少年几次疼的龇牙咧嘴。
汉子愧疚不安,将束在手臂上的汗巾递给少年,声音喑哑:“小五,擦擦吧,听话,下一次别再替我强出头了。”
小五脸色苍白,却勾起一个淳朴的笑容,“大勇哥,这些年你帮我家放羊、割草、种田,要是没有你帮衬,我们娘儿俩早就被吃绝户了,根本活不到现在。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大哥。大哥受难,我哪有不管的道理。我要是站在一边看你挨打,那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大勇十分动容,看上去分外冷硬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他摸了摸小五的发顶,“好孩子,大哥没白疼你。”
河工们忙得热火朝天,对眼前这一摊繁重的工作早已麻木。
因此燕绥之他们主仆三人混在河工队伍里忙碌了一个时辰,直到放饭时少年才发现他们几个新鲜面孔。
见他们三人对陌生环境一脸懵懂,小五热络地带着他们朝放饭的粥棚走去。
“你们是刚被抓来的新人吗?还是脚步再快些吧,不然一会儿连粥都没了。”
周围的河工们争先恐后朝粥棚跑去,楚执分外不解,率先开口:“听说河工每日都会发两升米,一个鸡蛋,二两肉,还有些许腌菜与时蔬。既是定量分发的食物,为什么要抢?”
被燕绥之和沈烁搀扶的王大勇一听就乐了,“你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吧。”
沈烁点头,“对,我们是从贺州过来的。读了城中的告示,发现这边在征召河工,待遇很好,不仅能吃饱饭,还有工钱拿,我们三兄弟就想来谋个生路。”
王大勇咳嗽几声,无奈道:“你们被骗了。”
燕绥之眉头紧皱,“被骗了?”
王大勇叹息着,感叹燕绥之等人涉世未深,羊入虎口。
“哎,这里的河工大半是府衙从各个村子里征召过来的徭役。剩下的一部分是官府在城外抓来的流民,还有一部分就是你这样被告示骗过来的外乡人。你们想着能吃饱,有钱赚,可实际上连吃上饭都是个问题。你们呀,掉进虎狼窝了。”
燕绥之怒从胸中起,“宁州人口乃各州之首,怎会征召不上徭役?甚至需要绑架流民,蒙骗外乡人?”
他们三人说话文绉绉的,一脸书生气,一看就知道这些年养尊处优,不问世事。如今却为了几两碎银被人诓骗来做河工,想必也是落了难。
王大勇本不想多说,可刚才他们不仅搀扶他,给他水喝,还好心帮他上药,这份恩情他想要偿还,才肯多说几句。
“这些堤坝都偷工减料,外表修的宏伟,里面都是空的,每年汛期河水一冲就垮了,上下游几十个村子都要遭难。年年洪涝,年年修,每次都要大量征召壮年徭役。可洪水无情,五个里能有三个回来就谢天谢地了。庄稼毁了,顶梁柱死了,剩下孤儿寡母,没吃没喝,卖儿卖女都是常事。二十几年下来,多少个村子都败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男人能来修堤坝。可上面人要查,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只能搞些邪门歪道呗。”
燕绥之面色铁青,双拳紧握。
王大勇环顾四周,凑到燕绥之身边低声叮嘱:“明天子时守卫换班,守卫会松散些。你们三个看上去高高大大的,身体壮,趁机逃跑吧。”
见燕绥之不出声,似乎有些犹豫,王大勇十分着急,不得不说实话:“我听村里的前辈们说过,征召的徭役也许能有命回去。可是为了保密,被掳掠的流民和被骗来的外乡人,他们可是要......”
说着,王大勇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沈烁怒道:“你是说,他们敢杀人灭口?”
王大勇立刻想要捂住沈烁的嘴,压低声音说:“可不敢乱嚷嚷,让监工和大官们听见,立马就没命。”
燕绥之与沈烁等人捧着满是污渍的碗,垂首看着碗里飘着零星粟米的米汤,掂量着手中拳头大小的粗粮窝头,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小五用汤碗接着干窝头掉下来的碎渣,狼吞虎咽,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珍馐。
燕绥之牙关紧咬,握着窝头心事重重,半晌才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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