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生不如死
楼回意目光一凛，闪身躲避。他早料到云起舒不会老老实实，但还是被那套动作晃了眼，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迟了片刻。
夏天的衣裳轻薄透气，云起舒用的又是沸水，被水沾到的地方一下就生起火烧火燎的刺痛。
云起舒直起身，将杯子随意扔到地毯上，嘴角上扬，这只是真心的了。
“世子，你看我这规矩学的如何啊？”
话语挑衅。
她拿杯子的手指头也被烫红了，却丝毫不在意。
楼回意眉头微皱，伸手就扼住云起舒的脖颈将她拽倒。
一个坐着，低头俯视，一个半躺在毯子上，被迫仰头。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上位者，一个下位者。
上位者看似能掌控下位者的生死，可实际上呢？
谁知道。
至少身处下位的云起舒是半点不怕。
她仍然是笑着的，眸子里燃烧着灼灼的火焰。
“找死。”楼回意手上用力。
命门被扼住，不怕死的云起舒完全不知道“示弱”两个字怎么写，一只手撕扯着楼回意的手腕，一只手拽他的头发，双脚也不闲着，逮着机会使劲往他身上踹。
他用的力有多大，她就回以更大的力。
……
外边，跟车骑马的余希听到里面的动静，心里咯噔一声。
这俩祖宗，怎么一见面就掐架！
可不是么，除了宴会上的那一次，余下的没有一次不见血的。
余希暗暗叫苦，纠结半晌，终于是大着胆子出声提醒。
“殿下，您还好吗？”
他说完就凝神屏息侧耳听着，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消失了。
余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主子理智尚存。
马车内，两人已经分开，但各自形容狼狈。
云起舒脖颈上一圈红痕，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十分吓人。
楼回意的样子也不再是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而是发髻散落，衣裳凌乱，手上和胳膊上又添了几道血印，正在往外渗血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只要我活着，绝不会任你欺辱。”
云起舒身上没劲了，头却高昂着，半分不肯服软。
楼回意没说话，只专心整理仪容，将衣服凌乱处抚平理顺，头发也重新簪好，很快就又恢复成雪下青松，端的是俊逸出尘，仪态端方，仿若谪仙。
云起舒嗤笑，看着人模人样，其实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豺狼感受到她的目光，垂眸，看向她。
“我不会杀你。只是，你当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语调淡淡，却藏着森寒血腥的威胁。
云起舒毫不畏惧，针锋相对：“你尽管试试。”
生不如死，她怕吗？
说实话，是怕的。
她不怕死，最怕的就是疼。
但这世上，除了恐惧能让人退却，还有很多令人珍视和在意的事物能让人鼓起勇气面对一切。
楼回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叫余希进来把人带下去。
他怕他再多看一会儿云起舒这副样子，会真的忍不住动用一些残暴的手段。
她现在还不能死。
……
脖颈几次三番遭受暴力，又没有得到正经的治疗，云起舒睡了一觉再醒了就开始嗓子疼。
喉咙处应该是肿了，像卡着几根针。
她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发现茶壶里空空如也。
云起舒走到车门的位置，撩开车帘向外看，走路的走路，骑马的骑马，没人注意到她。
忍痛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却很微弱，便改成用手拍打马车外壁。
使劲拍了几下，终于吸引了一个人过来。
一看还是熟人，纪山。
“云姑娘，你怎么了？”
纪山驱马靠近。
“水……我想喝水……”
纪山听不清声音，下马，跳上车沿。
云起舒倾身，凑到纪山耳边重复了一遍。
纪山赶紧解下自己身上的水囊，打开盖子，递给云起舒。
云起舒将水倒到茶杯里，喝了一大口，却不敢直接咽，而是含着一点一点地往下顺。
等这一口吞咽完，额头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液。
“云姑娘，你这是……”纪山语调担忧。
没等云起舒回答，他就跳下马车，重新上马，跑去前面的车架找余希。
涉及到云起舒，余希不敢擅专，直接去请示楼回意。
楼回意仍是在下棋，听到后拿棋子的手顿了一下，才将其放到了刚才就想好的位置。
“让余备去给她看看。”
余希应声，打算去找余备，又听到楼回意补充一句：“顺便找个丫鬟照看她。”
“是。”
等了几秒，见主子没有额外的吩咐了，余希退下，开始安排。
楼回意身边有四个比较受重用的下属，都是余字辈，分别是余希，余备，余冬，余南。
余希是四人之首，也是最早跟着楼回意的，最受信赖，一般是跟在身边处理杂事，类似大管家。
余备则擅医术，总是自己待着炮制药材。
余冬擅武艺，是楼回意的亲卫队首领。
余南擅刺探刑狱，一般在暗处，帮楼回意料理阴私或被派出去办事。
余备此时就在自己马车上，听到楼回意的吩咐，提着药箱去了云起舒那里。
望闻问切一番后，余备思索片刻，开了一个方子。
考虑到行进路途熬药喝药不便，又琢磨着给她制成药丸子。
药丸子方便是方便，缺点是对云起舒的症状，吞咽会比药汁更受罪。
余备就问云起舒自己的意思。
云起舒选了药丸子。
余备点点头，“药丸子等会儿我做好后就给姑娘送来，一日三次，一次两粒，先吃上三天，吃完看情况再决定后续治疗方案。”
又叮嘱：“你自己要记得少说话，多喝温水，吃点软和的清淡的饭食，注意休息。”
云起舒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没多久，余希带了一个小丫鬟过来。
云起舒一看竟然是暗香。
她面上不露声色，只向余希点头致谢，等人都走了以后才拉过暗香的手问她是怎么回事。
暗香跟她解释，是余希将之前跟她打过交道的几个丫鬟都叫到一起，问她们谁愿意过来伺候。
“所以你是主动请缨？”
暗香点点头，她虽然跟云起舒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很喜欢她，想跟她亲近，而且，她的情况，也需要给自己找一个主子当靠山。
想到这儿，她当即跪下，要给云起舒磕头。
“哎，你这是干什么？”
云起舒被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
暗香不起：“余管事说了，以后我就是您的贴身丫鬟，您是我唯一的主子，主仆名分既定，我自然要全了礼数。”
云起舒不同意，强拉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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