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女子协议

布依寨的夜静谧如水，月色照进林中，只余虫鸣细碎。林青禾刚将一罐新晒出的盐藏入随身空间，屋外便响起几声轻敲。

片刻后，罗玥领着桑达和花琅母女走入院中。

桑达仍是一袭沉色粗布衣裙，腰束皮带，挎着一把带花纹的短刀，沉稳中带着几分冷峻。而她旁边身穿绣着云纹浅蓝褂子，脚蹬绣鞋，发间插着银饰，眉目间带着自信与英气的少女便是花琅。

“林姑娘，我们来晚了。”花琅自小同陆三等人学官话，说得极标准，她的声音温和，眼神却如水晶般清澈，带着不容忽视的聪慧。

林青禾拱手还礼：“不晚，请进屋说话。”

她让开门，带两人进了堂屋。火塘边，林青山早已将热汤续好，又送上温热的茶碗。林青禾示意她们避开，只留下她一人接待。

几人落座片刻，桑达便让花琅替她翻译：“听说你们用井水煮出了盐？”

林青禾不慌不忙地将一只密封的陶罐推到她们面前，揭开盖子，露出里面雪白如雪的细盐。

花琅望了一眼，眼睛一亮：“这盐……比我们用粗布换来的还细。真的，是从寨中井水煮出来的？”

林青禾点点头，直言不讳：“这水确实能取卤，但长期饮用或生活在此恐怕伤身，甚至会影响生养。”

桑达闻言神色不动，花琅却轻轻皱了眉头：“难怪……这些年寨里人生养艰难，尤其是成亲多年却无子的夫妇越来越多。”

“问题多半就在井水中。”林青禾淡声道，“我在水中尝出卤苦味，结合这些年的情况，很可能是地下矿脉与水脉交汇，矿物浓度过高，慢慢损了身体。”

她停顿片刻，又道：“但若只取其卤水用于煮盐，是大好事。不必挖矿，只要就地煮炼，便能自给自足。”

听她说得仔细清楚，桑达终于缓缓点头：“你既然如此直言，想必不是白给这门法子。”

“自然不是。”林青禾抬眸，目光坦然，“我愿将煮盐之法交给布依寨，并愿教你们如何搭灶、控火、析晶、筛杂。但我希望有所回报。”

她话音刚落，花琅便抬起头，看了母亲一眼，然后果断道：“我们布依寨敬重有本事之人，更讲求因果报应与一诺千金。你愿交法，我们愿与你五五分润，煮出的盐你取一半走，我们得一半。”

她一副认真姿态，显然早有考虑。

林青禾却轻轻摇头：“不必五五。我要的，不是盐。”

“那你要什么？”花琅惊讶，桑达也认真端详她。

林青禾微一沉吟，才道：“我希望你们能带我们下山。不是来时的山道，你们频繁下山换物，想必有通往山下的捷径。”

听到此处，花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你竟猜到了。”

林青禾点头：“能长期与山下换货，不可能只靠山道穿越云诡山，太长太远，不够方便。”

她一语中的，花琅望了母亲一眼，桑达并不避讳，淡淡点头：“那条路确实存在，是老首领开出的秘道。除非极信之人，否则我们轻易不引。”

林青禾闻言郑重起身，向她一礼：“我明白此事的分量，也不愿强求。但我们这一行人，有老人有孩子，云诡山湿气重、瘴气多，极易迷失方向，还有毒虫蛇蚁，我希望能有更加安全可靠的道路。”

“可你应该明白，我们原是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留在布依寨生活的。”

“是，我明白。但依旧是那个原因，我们中老人孩子多，体弱者多，并不适合在湿气重瘴气多的山中生活。”

“更何况，”她顿了一下，又道：“这盐矿所在处，虽然利在眼前，长久待下未必是福。若你们愿听一言，我建议将这处留作煮盐之地，寨子本身最好迁往另一处风水清朗之地。”

林青禾索性把话说开：“留在这里，接收再多的外来人又有什么用呢——长期生活在此早晚也会受到影响。”

此言一出，屋中沉默了。

花琅低头，似是思索；桑达却凝眉许久，沉声道：“你是第一位将这些话明白说出来的人。若非亲见你出盐，我不会信。”

她叹了口气，看向林青禾：“井水的事，我们曾疑过，可始终无人说出缘由。你给的解法，我们会仔细考虑。”

“至于你想带人离开，我们也不会阻拦。只要你愿意教我们煮盐，秘道我便带你们走。”

林青禾这才笑道：“那便是一言为定。你们得盐，我们得道，相互保密。此为君子......不，女子协议。”

花琅听她这么说，开心起来：“对！我们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随着“女子协议”的达成，布依寨终于放下对林青禾一行的最后戒心。

寨民不再只是远远围观或默默打量，而是主动靠近，有的拎着山果野菌来换盐渣，有的在林青山支锅时跑来帮忙递柴，也有孩童围着小青麦嬉笑玩耍，一时间，寨子热闹起来。

林青禾也放松了不少。她始终不是一个轻易亲近的人，但看到寨民笑脸真诚，陆三、王晟等人热心来回传话，两边竟渐渐熟稔起来。寨子里会几句官话的少年少女也开始试着与林青山、罗玥等人沟通，不少人相处得倒像从前的邻里乡亲。

而如今布依寨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东北角那片空地。

那是一片被夷平的林边空地，三面挡风，一侧靠山，便于汲水烧灶。花琅在得了母亲首肯后，带着壮丁将此处清理出来，迅速搭起了十来口简易盐灶。

盐灶以石砌为墙，中空为灶，砌得紧密又牢实。林青禾带人示范过一次，用陶盆盛取井水，在柴火下文火慢煮至卤水蒸发，析出的盐晶洁白细腻。布依寨众人第一次见这东西还能这样“煮”出来，一个个看得啧啧称奇，眼神从最初的不解，逐渐变得兴奋。

“真的能吃？”有人犹疑着问。

林青禾一笑，亲自用刚析出的盐调了一碗野葱蘸水，配着早上蒸好的干豆饼，让那人蘸着吃。

那寨民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咸的！比我们换来的粗盐还香得多！”

顿时一呼百应，众人纷纷围上前，有的学着点火，有的试着加柴，有的自告奋勇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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