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九一回下 灯花道童扰乱山门

一列车轿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待得到了清虚观，凤姐在前面早下了车，先问过前面派来的家下人各处的布置，跟着便在山门前驻足等候。

因为是来观里，凤姐今日便不曾着那些大红大绿的衣裳，穿一件缕金绣桂花玉瓶藕色洋缎袄、一条宝蓝撒花洋绉裙，挽着豆绿色流云披帛，腰上丝绦、玉佩、香袋儿等物琳琅满目，益发衬得纤腰盈盈、神采飞扬。

她站在山门前，目似流星、眉若新柳，头上、耳上的珠翠映着日光闪闪发亮，背后是碧沉的青山、黛灰的道观，整个人仿若九天玄女下降。

候了片刻，下人报说老太太、太太的车到了，凤姐立即赶上前去相迎。

凤姐一派阳光明媚的笑容，妙语连珠，问候众人路上是否劳累，又亲自将贾母扶下车。

贾母眯着眼看了看天色，此刻阳光清透、四周鸟鸣啁啾，确是深宅大院中难得一见的开阔景色，令人心旷神怡，点点头，又问道：“宝玉在哪里？路上还见了他在旁边，后面倒不见了。他何曾是骑惯了马的，可有人跟着？”

凤姐往旁边一看，马上有个媳妇从旁禀道：“宝二爷在后头替姑娘们看路呢。老太太放心，琏二奶奶早吩咐了两个善驯马的人一直跟着，他们都说二爷骑得极好呢，不像不常骑的样子。”

贾母这才放了心，笑道：“这个孩子，到底是心疼他姊妹们。”又颇为感慨地道：“平日里不大骑，也能骑得这样好，到底是像他爷爷。”

凤姐在旁迎合几句，又夸宝玉、又奉承贾母，将老太太逗得开怀，凤姐就与鸳鸯、琥珀、金钏、秋桐等大丫头簇拥着贾母三人先进观里去了。

前世里王夫人因说有事，倒是不曾参与到这次打醮中来。

黛玉重历一世，这一次王夫人仍旧说有事，可贾母却很坚持，让她仍旧跟来逛一日，只说不论有什么事，好歹有底下的人料理，让太太难得出来走一走，何必在家里闷着。

老太太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王夫人自然不能不遵从。

秦雪还有些期待，若是王夫人在第一现场听见张道士替宝玉做媒的话，不知道又有什么连锁反应呢？

太太们先进去了，后面自有李纨等负责照管着姐妹们。

外头的车轿正鱼贯而入，都在门口下车。各房的丫头们先下来，跟着便各自忙着迎各自的主子下车。

一时众人挤挤挨挨，清叱娇笑声不绝。

门前正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却不知从哪儿钻出了一个小道童来。

这孩子瞧着不过只有五六岁年纪，白白净净的、也生了有一双大眼睛，穿着一件小小的青色道袍，腰上缀着一只剪筒，一看便知应是这观里负责照管各处灯花的小孩子。

今日荣国府打醮乃是得了宫里娘娘的懿旨，清虚观自然不肯怠慢，观中大小道士早得了观主的知会，早早地便都避出去了，不知怎么偏生漏了这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且偏偏在贾府女眷下车的时候叫他走了出来。

众媳妇婆子们看见他伸个头在那里，只顾睁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四处张望，这虽是个小孩子，究竟是外头的生人，众人怕他只管乱看、乱钻起来，不免冲撞了姑娘们，一时都喊拿、喊打。

小道童见众人要拿他，许是心里害怕，仗着身小、灵活，在人群中左一钻、右一钻，竟是滑溜得很，谁也拿他不到。

前面伺候的人乱成一片，后头的人不知前面出了什么事情，只听一片喊打之声，又忍不住向前拥着要看。

宝钗与黛玉同乘一车，这时宝钗扶着婆子的手刚刚下车来，见前面这样乱，不觉皱起眉来，便立在车边不动，回身向车里的黛玉道：“晏儿，前面不知怎的，似乎闹了起来，你先坐着不要动。”

紫鹃等也早在车边候着了，此时也扶着车道：“宝姑娘说得对，姑娘先坐一下罢。”

宝钗说完，便想寻着李纨问一问始末，怎么如此不成体统，只是前面人多，一时也没看见。

莺儿年轻娇憨，此时一脸好奇地向前头望着，文杏却忙站到宝钗身前，防着被那些人冲撞了她。

黛玉在车里听见宝钗的嘱咐，心中大奇，伸指将车帘挑起一角，只看见外面众人挤挨吵嚷，也不知发生什么，心中讶异，道：“无妨，我还是下来同姐姐在一处罢，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宝钗虽是担心，可黛玉的话也是没错，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可以互相照拂，便道：“那也好，你慢一些。”

黛玉便也扶了婆子的手下车来。

这边黛玉刚站定，却见人群中机灵灵地钻出一个小道童，一看见黛玉，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顿时一亮，跟着便向这边直冲过来。

他小孩子家纤瘦灵活，行事又毫无预兆，眼前这许多人竟也未拦得住他，就这样叫他一气冲到黛玉的车前。

跟车伺候的两个婆子眉头一皱，一个口中斥道：“哪里来的小孩子！”另一个道：“放肆！”

两人正待上前拿他，那孩子却突然向身后的天上一指，高声叫道：“嗳哟，天师显灵！”说着便跪伏在地。

众人让他这一句话喊得都是一惊。

这个时代人们心底多少都有些迷信，且又是在这钟灵毓秀的道观山门前，若说有什么异象，倒也不出奇，所以众人不由得都顺着那孩子的手指往天上看去。

一眼望去，碧空纤云清新若洗，却哪里有什么显灵？

众人望天发愣这当儿，那小孩子却觑着这个空隙，一骨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向黛玉这边撞过来。

紫鹃先回过神来，吓得几乎半死，忙将整个身子拦在黛玉身上，春纤和秦雪也忙从左右抢上。

宝钗回头见了，只来得及“嗳哟”一声，还没叫出“快来人！”那小孩子却已紧挨着黛玉身边擦过，却是向后面匆匆跑走了。

原来这孩子倒不是要攻击黛玉，只是要奔着这边逃走。

他自幼便长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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