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终有归期

“宿弥，我好累。”

“那就停下来，好好休息。等时间冲淡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宿弥熟悉的声音、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沈晴微产生一种什么都没有变的错觉。

她忍不住开口，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以为……我不会在乎他的。可是听到他的死讯，恍恍惚惚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宿弥，我好像……有点难过。”

她好像……不想周临言死。

宿弥温柔地站在她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在遇到周临言之前，我以为我是讨厌棋砚的。毕竟都斗了这么多年，水火不容的。遇到周临言之后，我以为……我是厌恶他的，厌恶他的心计，厌恶他的虚伪，厌恶他将所有人视为棋子，厌恶他没有真心……可是，真的仔细回忆从前，我才发现，谁都可以厌恶他，唯独我。”

“他屡屡对我出手相助，我却时时提防、始终怀疑……”

沈晴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倒是真的希望。这一次真的是他的阴谋诡计，希望他是用手段骗过所有人，希望他，还活着。”

或许是没有缘分吧。

偏偏她生性多疑，偏偏他城府深。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多疑，不敢交付真心。

若不是这样，她早就不知遍体鳞伤多少回了。

不合适。

她和周临言也许真的就是不合适吧。

宿弥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沈晴微一向表现得没心没肺，但她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

云然与她关系匪浅，所以她不惜赌上性命也要为她报仇；阿姐对她好，她便筹谋多年为阿姐求药，坚定不移站在阿姐身后；宿弥对她有知遇之恩、教化之恩，已有相伴多年的情分，她便总想着报恩，偿还那如山恩情。

对她好的人，她亦以真心待之；与她不相干的人，她却是不愿理睬，毫不在意。

只是，她对周临言的好，太过于后知后觉。

从前以为他是别有所图想要利用自己，而后觉得他并不重要。

没想到，她早已陷入情动不自知的陷阱。

说不清从何时起，但此刻的痛彻心扉却是那样真切。

周临言死了，便不会有人如棋砚嘴贱招惹她，也不会有人与她针锋相对。就连那些她视为恶心的花言巧语，也不会有人再说了。

沈晴微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自己对周临言具体是何种感情。

许是亏欠、歉疚多于心动；习惯多于喜欢。

可他却是真真实实不在了。

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忽然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难免怅然若失。

*

沈晴微一连几日都过得恍恍惚惚、混混沌沌，胃口也不大好，每日只吃几口东西应付着。

听运安楼的人说，周临言的尸骨找到了。

不过时隔几日，早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到认不出模样。

瞧着身形，算着时间，都是周临言没错。

沈晴微便浑浑噩噩过了几日。

她知道，人的一生很长。往后之途漫漫，不能一蹶不振。

可道理谁都明白，难的是做到。

夏天一到，京城便时时下雨。早上还是骄阳似火，午后却骤然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不下雨还好，倾盆大雨一旦开始了，人心里就添了几分焦躁，染上几分惆怅。

但日子还得继续。沈晴微照常去霄定阁，教授新人武功，时而接个任务。忙忙碌碌，却好过百无聊懒。

阿姐离开谢府后，没过多久，便与孙照陵一同离开了京城。

送别阿姐的那一日，沈晴微忽然觉得命运无常。

阿姐没有与谢小将军白头偕老，自己也没有云游四海。

如今的生活与年幼之时预料的，当真是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但沈晴微也挺喜欢当下的。

她从前以为，自己定然会云游四海，过上闲云野鹤般逍遥自在的生活。可真的清闲一段时间，她却发现，漫无目的的生活并非如她所愿。偶尔休息几日自然是不错的，但若往后余生都这般，她会厌倦。

她还是更喜欢现在，手头上有事可做，自己有用武之地。也不必因那份亏欠耿耿于怀，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便已经在偿还。

与其惴惴不安，不如亲手了却执念，总好过，空想一场，诚惶诚恐。

一切好像与从前别无二致。她依然为霄定阁效命，“影雪”在江湖又名声赫赫。

只是，她留下不是为了阿姐，而是为了自己。

京城里不再有体弱多病的沈家大小姐沈雨汀，她已经在谢府那场大火中殒命；传闻中一直在宜邑养病的沈家二小姐沈晴微也是杳无音讯，知情者纷纷猜想，她早已不在人世。

毕竟，在传言中，沈晴微就是因为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才自幼被送离京城，久居宜邑这般僻静之地养病。

曾经光风霁月、后又手握重权的珩王殿下也远离京城，云游四海。

运安楼的顶梁柱、常年戴面具的棋砚则是在归隐途中命丧敌手……

短短两三年，却已经物是人非。

周临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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