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诛林
更深漏残,月华如练。
屋内红烛摇曳,将主仆几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影影绰绰。
阿暮盘腿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手脚并用地比划。
"你们前脚刚走,岳夫人轻描淡写就说'小女儿家玩闹罢了,谈什么责罚',真真轻巧得很!"
"她惯会粉饰太平。"萧懿安抱着被子道。
阿暮讲得眉飞色舞:"可不是?但咱们夫人可不管!抿了口茶,慢悠悠道'既如此,咱们也玩闹一回'。话还没说完,刺梅姑姑带着八个粗使婆子,从岳夫人身后揪出那刁蛮丫头,径直往湖里拖去!"
"旁边的人拦的拦劝的劝,可夫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听扑通一声,那岳灵灵就成了水鸭子!岳夫人气得直抖,咱们夫人只笑回她'玩闹罢了'!"
萧懿安听得兴起时杏眼发亮:"痛快!后来呢?"说着掀开锦被,给刚沐浴完的萧有仪腾出位置。
"听说岳夫人连夜进宫告状了。"
萧有仪万没想到此事会惊动中宫,不禁蹙眉,"这般闹法若连累夫人,我……"
话未说完便被萧懿安握住手:"皇后娘娘最是明理,断不会偏听偏信。"
当然,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即便岳夫人告到皇后那里,也无济于事。
赵籍的皇后韩氏,少时嫁给赵籍,二人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还是琴瑟和鸣,没两年便诞下了太子。
可男人最是喜新厌旧,更年轻的静妃进了宫,赵籍对韩皇后越发冷淡,六宫权柄渐渐落至静妃手里。如今后宫嫔妃皆以静妃马首是瞻,韩皇后的“皇后”头衔,颇有些名存实亡的意思。
韩皇后许是想通了,如今一心礼佛,性格嘛,说得好听些是不争不抢,说得难听些便是怯懦柔弱、做不了主。
岳夫人此事找到她,韩皇后恐怕有心无力。
阿暮满不在乎地道:“二小姐无需担忧,如今老爷深受皇恩,夫人又是先帝亲封的‘文渊郡主’,小小的岳家如何能与将军府相比?是吧小姐?”她说这话时看向萧懿安,似在等她的反应。
萧懿安突然被问到,也没听清问题,含糊地应了一句。
雅琴递上两盏红枣茶,脆生生道:“正是!不说别人了,就是我们做奴婢的,也是削尖了脑袋往萧府挤。”
毕竟,宁朝三岁小儿都晓得,萧大将军是御前头一份红人。论功,圣上赐他金印紫绶;论情,待他如同手足。
满朝文武都说这是萧将军百战百胜挣来的,可要论起根由,还得从数年前的诛林之战掰扯。
话说今上赵籍的父亲赵仕显,本是上上任赵仕荣的亲弟弟。
当年荣帝被林氏奸党害死,皇嗣尽灭,唯余一女儿尚存于世。赵仕显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直捣皇城,一刀斩了林贼的脑袋——这便是史书里赫赫有名的诛林之战。
彼时,赵籍还是世子,在军营里相中了管粮草的小兵萧从林。顶着众将反对,硬是把人提拔成先锋将军。谁承想这萧从林当真是块打仗的料,带着轻骑连破十八寨,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待尘埃落定,赵仕显顺理成章登了基。
可太子赵籍才掌权一年,不知怎的触了老皇帝逆鳞。三十廷杖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连东宫印玺都给收了。
诸多大臣纷纷见风使舵,呼啦啦全倒向宁远王,弹劾太子的折子堆得比人还高。
朝堂之上,投机取巧、骑驴找马之人屡见不鲜,墙倒众人推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赵籍彼时可谓是孤立无援。
正是这当口,萧从林带着八百亲卫杀回皇城。朝堂上舌战群儒,战场上剿灭林氏余孽,硬是给太子撕开条生路。
皆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赵籍如今对萧从林的恩宠,多半是念着当年不离不弃的旧情。
"原是这样,圣上倒是个记恩的。"萧有仪喃喃道,听到姨父如今之圣眷,胸口像堵了团棉花。若是爹爹当年没吃败仗,自己何至于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了。
阿暮道:“那是自然。”
"姨父受皇恩我晓得了,可夫人'文渊郡主'的名号又是怎么来的?"
萧有仪这话正挠在萧懿安心尖上,她一早就想问这个。
阿暮瞪圆了眼:"二小姐竟不知?夫人的故事在京城茶楼里都编成戏文了!"
见萧有仪摇头,阿暮抓了把瓜子正要开腔,被雅琴笑着截住话头:"二小姐初来乍到,自然不晓得。"说着捧起青瓷茶壶给众人续水。
其实,赵陵就是赵仕荣尚存于世的女儿,大宁曾经的公主。
十六岁那年,她乔装出宫,恰逢一方恶霸作恶,欺凌无辜百姓。
她二话不说飞身下马,三拳两脚把人揍成烂泥。那泼皮见她是个姑娘家,躺在地上还敢调笑:"小娘子这般凶悍,当心嫁不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轮不到你这腌臜货操心。"
赵陵拎鸡崽似的提起泼皮往衙门拖,路上遇着个卖炊饼的老汉直跺脚:"县太爷是他干爹!姑娘这是往虎口送肉啊!"
谁知赵陵调转马头,不是回宫,竟是踹开县衙大门。那县令正搂着小妾吃酒,惊得打翻了酒杯。
百姓们挤在衙门口瞧热闹,只见个紫衣姑娘把泼皮和县令捆作一堆扔在地上,掏出金印往案上"哐当"一砸——嚯,竟是当朝公主!
自那以后,公主府门槛都快被百姓踏平。
直到林贼作乱,赵陵因顶撞父皇被罚去跪祠堂,反倒躲过宫变大火。
后来赵仕显清剿叛党,见这侄女在民间口碑极好,又是荣帝仅存的血脉,便封了个"文渊郡主"安抚人心。
萧有仪道:"难怪夫人每月初一十五在城隍庙设粥棚……"
萧懿安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她日日被赵陵揪着学规矩,未曾想过这位继母竟竟会接济贫苦。
萧有仪:“可是,夫人先前贵为公主,后又被先帝亲封郡主,身份尊贵,何以嫁给姨父做继室呢?”
话说出口,她意识到有些唐突,偷眼去瞧萧懿安神色。
"直说便是。"萧懿安无所谓道,"我也纳闷呢,总不会是政事联姻罢?"赵陵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断不会拿姻缘作筹码。
"这话岔了!当年是夫人自个儿捧着凤冠要嫁的!"
按说她身为前朝公主,赵仕显和赵籍两任皇帝待她极为亲和,这般条件可谓是大宁境内佳婿任择,然而她就是看上了萧从林这个傻愣愣的武将。
这是因为,诛林之战中,突破重重敌军救下赵陵的,正是萧从林。
"原是英雄救美的戏码。"萧有仪恍然。
阿暮道:“不错。”
"可老爷待夫人……"萧有仪话说到半截,被阿暮一声叹息截住。
小姑娘学着茶楼说书人的架势,把陈年旧事抖落个干净——
谢夫人病逝后,萧从林在灵堂守了七日七夜。谁料第八日圣旨到,竟是要他娶文渊郡主。
向来忠君的萧从林头回抗旨,就要进宫面圣。
"那日雨下得瓢泼似的,老爷跪在御书房外,衣服都浸透了。"
可赵籍也是没法子。前朝旧臣正盯着赵陵婚事做文章,若这婚事不成,怕是要掀出"苛待前朝血脉"的风波。
萧从林知道这事症结不在赵籍,转头登门向赵陵挑明,句句皆为肺腑之言:“我萧从林此生心中只有谢婉一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文渊郡主若嫁给我,定会耽误郡主一生,还望郡主另择良人。”
他话说得直白,只为让赵陵了解他的决心后退却。
谁知,赵陵听后丝毫不以为意,毕竟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回:“本郡主管你心里装着谁,三书六礼我备好了,八月十八抬了轿子来娶!"
萧从林丧妻的颓废样,赵陵不是没有看到。
想必那时她想的是,人心易变,谁会一直坚守着对亡妻的感情。何况来日方长,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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