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无尾猫的奇妙漂流（6）

云栖岭，白鹿洞。

书院山长是个妙人，面上略带病容，精神却不错。身披鹤氅，里头穿着件青绿旧袍，袍角沾着青叶，袖袋里还插着香兰。

青丝只用一枝忘忧草挽着，黄色的小花落在发上，蹭出了几片鹅黄的粉。

像是刚从药园里出来一般，她腰间也挂着门钥，又或是她的灵犀珠也是这种形制。

邱妙涟跟着谈舒言和祝青青走到山长跟前，拱手行礼，还没行满就被一阵风托起来。

这股灵风里还有泥土的味道，以及许多枝叶断折的清气。

“不必如此。”这山长开口也淡淡的，碧水似的眸子从三位讲师身上一一流过，就笑着闭上了眼睛，只一手从袖袋里摸出三枝香兰，分到讲师手上，“才从药庐出来，不曾准备什么聘书，就用这个抵了吧。”

邱妙涟一看手里这只香兰，翠绿的杆儿上闪着金色的脉络，带着的这三片叶子细长，青黛通透，杆儿上生着一对紫色的香兰，花瓣弧度像是霓裳的飞袖，越往外越浅，如同水袖飞去。

这聘书可称妙极。

这兰唤作披紫衣，传说这种兰花能在清晨紫气当中起舞，引动紫气云霞滚滚，紫气消散之后才回枝上。

“多谢山长。”

三人又谢过山长，这次山长就不挡着了，待他们行完之后，才带着他们和诸位山长同修打过招呼，缓缓走出了折桂厅。

说来修士应当气息绵长，越是求道越是自然。或许是身体不适的缘故，山长的呼吸有些短促，偶尔还有些咳音。

只是初次见面，看山长又是个了得的药修，因此猫儿也不敢多话。

先在心里记下，没走几步拐到门口，只见那儿正停着几只白鹿。

领头的那只皮毛似雪白，眼珠儿却黑，极有灵性。身上生着九色花瓣似的斑点，一对鹿角如梨树枝似的弯曲，上方还有些丝带似的流云，静静流淌。

这鹿见山长来了，呦呦地哼着依偎在山长身旁，眷恋地蹭着她的袖子，又用脑袋讨了几次抚摸，非得山长拍着它的脖颈连夸了好几句好乖，这才乖乖站好。

这后面还有四只白鹿，三大一小，三个大的见怪不怪了，只是碰碰角扭头不看。

小家伙是没见过这场面的，蹦来蹦去，一会儿从鹿腿间跑过，碰碰这个，顶顶那个，拽住山长的鹤氅咬了咬，又放开来看这三个生人。

猫儿瞧着就稀奇，梨花丘上多是猫儿，那边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灵的小鹿。

雪团儿似的，眼睛湿漉漉，睫毛也长，你看它的时候，它还会歪头看你，小小的枝丫似的小角从脑袋上钻出两个小包，毛茸茸的，多可爱！

“上来吧，我们这就回书院去。”山长侧坐在白鹿背上，不用鞍也不用扶，只抬手将飘到面上的流云丝捋下来，“可会骑鹿？”

其实是不会的，不过猫儿左看看，右看看，只见大家都轻松地上了鹿背，也只好鼓鼓气，踮着脚走到白鹿旁，趁它一低头，双手搭在白鹿背上，胳膊一撑，双脚一蹦窜了上去。

鹿背其实不算窄，驮着小巧的猫儿修士还有些宽阔。

邱妙涟一手虚扶着鹿角，一边看着白鹿慢慢启程，这确实也稀奇。

这些白鹿是会生云的，只在头鹿的带领下，蹄子在地上跺上几下，就有青色的风吹起云气，一股股，一团团，不等风起就跃到半空中。

第一次出远门的小鹿或许是有些留恋，还想着再磨蹭一会儿，没等它哼出声，却见大家都快飞出院墙，连忙加紧步子跟上来，跌跌撞撞得可爱。

“哇……”邱妙涟刚想没见识地说点什么，才张嘴就灌了许多风，连忙掐起避风诀，这才晓得大家怎么惜字如金了。

好在避风诀厉害，没怎么乱，倒是把庄周梦吹下去了，正在后面扑闪地追哩。

蜜色的翅膀翩跹着十分美观，就是追的路程没多少，还没飞一会儿，就被赶上来的小鹿瞧见，一歪头蹭到了头顶，一起赶了过来。

这小鹿真是越看越可爱！

邱妙涟一手摸摸发髻，把吹到脸上的碎发往耳后拢拢，一手虚按着鹿背，一边张望。

这河阳郡的府城上空有自己的飞行规定，像是飞龙、艨艟之类速度快、体型大的飞器自然是要在最高处的，免得带起的风扰了居民的生活；像白鹿、飞剑这种小型飞器的活动区域就大了，只要不在城里横冲直撞，从别人家的房子里冲过去，都是可以的。

当然啦，能升空的前提——得有飞行许可证。

邱妙涟默默记下来，这个得抽空去考一个，要不然以后出来玩都不能借书院的白鹿了。

从学宫起，绕过几处格外漂亮的琉璃飞檐，小鹿还会兴奋地去蹭飞檐下挂着的彩带铃铛；越过鳞次栉比的砖瓦小楼，或明或暗的流光从琉璃瓦上闪过，偶尔还有脊兽巡视，将这些精致的建筑保护得周全。

这样的漂亮建筑群几乎要延伸到视线边缘，直到淹没在周围的青黛翠绿里，像是个浅底的碟子，只在微微翘起的边上描些金线青山，当中既圆且平，稳稳当当。

这座郡都府城没有城墙，规模不算大的城市是直接从群山当中开凿出来的。

传说饱受河水改道之苦的先民筚路蓝缕，来到此地之后见群山连绵，亘古不易，地势又高，还能看得见大河滔滔，于是在此停留了下来。

食山果，饮山泉，披荆斩棘，开山取石，凿五山，出七水，这才有了如今这座城。

像个圆形的菌落，从最开始落成的居民区，如今已经是学宫的地方向外蔓延，一条条主线蔓延开来，随后又伸出无数极细的支线，将人的力量镶嵌在这座群山之中，直到如今。

越走，眼前的绿意越浓。

在城里，是人的地方。

在山中，则是生灵的家园。

山中多是乔木灌木，枝干上还挂着许多生着鲜花的藤蔓，树下还有许多菌菇，有的没什么颜色一看就好吃，有的颜色绚丽一看就得好好处理才好吃。

空气里的味道也香甜，不知道是哪儿的果子熟了，不见果子先闻味儿，引得人口舌生津。

云栖岭这就到了，层林之后是雪顶的山，雪和林当中有一条云带，将青黛染上了雪色，给冰雪带上了春色，整座山像是一只大毫作出的画，从云端挂下来。

山中的溪水便是系画卷的绳儿，松松躺在山上林边，一路摇摇曳曳流到河水里去。

来到半山腰，鹿群就不再飞了，散了青云在地上行走。

林子里可不像印象里那么寂静，鹰隼长呖，黄莺婉转，走兽巡视，溪水潺潺，风动林动，鸟飞兽走，还有身边鹿群哒哒的步声，混在一起更显得天籁难得。

“书院就在前面，鹿儿晓得路径，所以出入只需拜托它们就好。”

山长拍拍白鹿的脖颈，头鹿也得意地呦了一声，昂首挺胸，连带着走路的声音都比方才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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