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正文完
顾云睁眼时，浑身惫懒，丝毫不想动弹。
室内的光线已十分黯淡，想来屋外也已天色将昏。
阵阵食物的香气传来，料想是那位婶子在厨房里忙碌。而她被圈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里，冷空气无法侵袭她半分。
这样的冬日，很是闲适。
她抬眼看去，周其钺仍双眼紧闭，睡得很沉。
这么久了还不醒，想来他是累着了。
也对，战事费神耗力，单是跋涉回城就够奔波了，往日他大胜归来后也免不了狠狠补上一觉，更不用说二人这番荒唐，直接耗尽了大半天光。
眨了眨眼睛，她才发现双眼涩涩的，兴许眼皮有些肿。
想起方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得那样厉害，分明她没想哭，也并不觉得难捱。
不过，她也真没想到，周其钺这人居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哄她，有些话她现在想起来依然臊得慌...
想起身敷一敷眼睛。
顾云稍微挣了挣，没能挣开，但又不忍心叫醒他，于是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发呆。
不知是否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顾云瞧着他竟越来越顺眼了。
浓密的眉，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带了些锋锐的唇...他薄薄的眼皮紧闭着，但她知道它遮盖住的双眼能多么令人胆寒，又能多么勾魂摄魄。
正想着，周其钺忽地掀开眼帘，如同瑞凤展翅般，眼尾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顾云直直撞进一双温软含情的眼，这张略显锐利的脸瞬间柔和下来。
“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醒过来，顾云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二人仍肌肤相贴着。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些，声音有些哑，“看你累了，想让你多睡会儿。”
周其钺的神色已恢复清明，见她动作，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二人又变得亲密无间。
“云娘，云娘...”一遍遍缱绻地唤她。
“嗯？”
耳畔传来轻喃，“我好爱你。”
顾云本想挣开的动作忽然止住。从前倒不知，我行我素的周将军说起情话来也是一把好手。
“嗯。”她轻轻应他。
他也不嫌她敷衍，就这般紧拥着她，二人呼吸相闻，帐内一片宁静。
他睡着，顾云可以肆无忌惮地神游天外，可他醒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起伏都呼吸，都让她完全无法忽视。
此刻，她的每一个念头，每一缕神思，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都完完全全落到身侧之人身上。
顾云忽然觉得眼下这一刻很奇妙，全身心的爱欲都交付给一个人后，不止身上沾满了对方的味道，就连灵魂也像是被打上了标记，自此，就算远隔天涯，也总有一根无形的线牵连着彼此。
她忽地有些喟叹。
这个男人，予她痛苦，也予她深情，予她地狱，也予她新生，与他纠缠的这些日子，直构成了她短短人生中最波澜壮阔的一角。
她也真的没想到能与他走到今天，从前避之不及的人、从前恨之入骨的人，竟会让如今的她生出些爱来。
人生的际遇，兜兜转转，万分难料。
未来会如何呢？
顾云已经不像最初那般思虑重重，只要他们仍愿意同行，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草芥农女，他也不再是那个压抑痛苦的冷面将军，她想，如今的他们都能清醒成熟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未来无论是什么样子，他们都可以冷静稳妥以对。
头顶又传来他的声音，“云娘，你这次在并州待多久？”
“待到将巨弩调试完毕。”
“好，这些时日正好带你领略一下我们并州的风土人情。”
他又问：“你住在何处？搬来这里与我同住，可好？”
她答：“在阿影的客栈里。”却未回答他的后半句。
周其钺不依了，松开些，装作恶狠狠地捧着她的脸，“不回答，我只当你同意了。”
顾云微张着眼，有些迟疑，“嗯...我还不知你这院子可方便出城，我可是得去城郊试验营地跟进巨弩进度的。”
周其钺不由失笑，这人有时候的脑回路真是让人摸不透，他再开口时语中满是无奈。
“有我在，还能误了你的正事不成？”
“哦。”那也不是不行。
他仍捧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眼睛肿了。
难怪方才总觉得这双平日里灵动无比的眼睛有些呆呆的。
真是，让她哭得那般心碎。
他也不多纠结，只当她同意了，“我去弄条湿帕子来。”披上衣服快速翻身下榻。
顾云便也起身将自己穿戴妥帖。
晚间，二人在小院里吃了一顿烟火气十足的“庆功宴”。
周婶的手艺实在好，周其钺也难得吃一顿热乎饭，桌上的饭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顾云也不由自主加入了这场进食的“竞赛”，最后的结果就是，肚子撑得坐立难安。
雪已停了，积食的顾云兴致勃勃拉着周其钺去外面散步。
周其钺也不扫兴，从衣柜里掏出件短些的斗篷往顾云身上披，又翻出一件给自己披上，便拉着顾云往院外走去。
出了院子，顾云才发现竟刮着不小的风。
“要不我们回去吧？”她站在门口拉他，有些踌躇。
他却一个施力将她拉着往前，“堂堂朝廷命官，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不冷吧？”他低头看她。
冷冽湿润的空气吸入肺腑，顾云神思清明，轻轻摇头。
其实她不是真的想回去，只是觉得这样的天气，街道上除了他们连条狗都没有，这种顶着寒风散步的行为有些傻气，旁人见了定少不得笑话他们。
但既然他不介意，她也就“勉为其难”和他一起喽。
周其钺将她牵得很紧，不动声色地为她挡去大半的风。
“这座小院在城东北角，从东边出城很方便，你的试验营地可是在东郊？”
顾云杏眼圆睁，“你怎么知道？”
迎着风聊天不太舒服，一张口便吞进一肚子冷风，二人默契地背过身去倒退着轻挪小步，寒风便转而将他们托举起来。
他冲她挑挑眉，“这地方我还能不清楚？除了东郊，没有更适合当巨弩试验营地的地方了。”
顾云瞧着他那得意的样子，仿佛看见了一条尾巴翘得老高的狗，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
“从前只觉得你阴阳怪气很是讨厌，倒没发现你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有些可爱。”
他隐去笑意假装生气，“嗯？”
顾云不欲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身迎着风向前跑去。
当然，周其钺很快就追了上来。
潮湿阴冷的街道上，两个裹得厚重却身姿轻盈的影子很快消失在转角。
最后二人停在了顾云住的客栈前。
周其钺静立着，面色有些怔愣。
“怎么了？”她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
“这里...我倒不知这里何时变成了客栈。”
“它原本是什么呢？”
他垂首望她，“我的家。这里原来是我的家。”
那年周家惨案后，他再也没来过这里，甚至远远看到这条街都会绕着走。没想到，他们曾经的家已经被阿影重建，还做成了这么一个迎来送往、热气腾腾的客栈。
“哟，终于舍得回这里来看看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竟是周影斜倚在门口望向二人。
“阿影！你今日终于得空啦？”
顾云朝她奔去，周其钺却杵在原地。
他的面色有些复杂，沉沉吐息之后，最后一层难以察觉的阴翳也自他眼底散去。
再看向周影时，他已目光落拓，笑容浅浅，“阿影，谢谢你。”
周影挽过顾云的手臂，偏头向他看去，“嘁，谁稀罕。”
周其钺看着步入客栈的两位女子，忽地在寒风中生出些暖意来。
他从前总固执地认为自己再也没有了家，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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