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程月圆言出必行。
果真拽着他跑出好远,到一片柳树荫下才停。
闻时鸣背靠柳树,平复急促的呼吸,阳光漏过叶缝,在他如冷玉的面容落下斑驳光影。她的兴奋劲头还未散,绕着一人一树兀自跑了几圈,才静下来,瞧见闻时鸣从额头到颈脖,都是细密的汗。
她挨近过去,翻出手绢折了角,踮踮脚。
“别动喏,我给你擦擦汗。”
闻时鸣的眼睫长而浓密,尾端微翘,程月圆给他认真擦净后评价:“夫君的眼睫毛好像小鹿的。”
“你一个官家女郎,哪里见到的小鹿?”
“哎呀,我就是见过。”她还原了俊俏郎君本来爽朗清举的模样,满意地端详,“好啦!”
青年神情安宁,长眸蕴了很浅的笑意,“退后去,不然明日哪位闲得慌的御史就要参我有伤风化了。”
程月圆:“什么意思,别抛书袋。”
他垂颈,鼻尖抵在她眉心一触即离。
小娘子今日薄施脂粉,肌肤柔润,眉心小小花钿上,馨香若有似无,“这样,懂了吗?”
程月圆眉心一点痒痒的,会发热。
她回头看观赛台,女郎们衣香鬓影都掩映在碧莹莹的柳条后,从那边看她与闻时鸣,料想也如是,只看到贴极近的一双男女,在鬓角厮磨。
“啊、你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先前不是,气都快喘不上了。”
闻时鸣偏了偏头,有几分漫不经心道。
好在两人都衣冠齐整,并未黏在一起太久。
程月圆拂过柳枝,拉着他出来,同闻时鸣并肩站在树荫最外侧,能够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围场里,射艺比试一轮又一轮,彩头都有了主。宫人们鱼贯而入,清理场地,归置箭矢,女使将藏有白鸽的葫芦换到御帐正对的几列靶子之前。
其余花里胡哨的都撤走。
“这是要做什么?”
程月圆没忘记她的柳枝手环,调成个松松的圈,套在闻时鸣手腕上。闻时鸣随她摆弄,“春闱耽搁,陛下为补偿,赏了新科进士绯衣玉冠,叫他们同皇子、宗亲一起射柳,算是一种恩眷。”
程月圆一一看去,待望见幞头与耳边夹了小紫花的探花郎时,眼睛弯了弯。
探花郎不高,一左一右伴着状元和榜眼,像个“凹”字似的矮下去一截,但架不住他气质干净,一双眼眸像藏着明山秀水,有稚气未脱的青葱少年之感。
从岁齿论,确实是进士里最小的。
她看完了满腹经纶的进士,又去看天潢贵胄。
无需锦衣金冠,随从成群,程月圆单单看马,就分辨出来了,“那骑着四蹄踏雪玄色马的,是不是就是太子殿下?他的马好漂亮呀,一看就不普通。”
“嗯,”闻时鸣折柳给她指了方位,“那边靛蓝骑装的是二皇子,最末一列,湖绿袍是六皇子。”
擂鼓一响。
马蹄踏起沙尘,围场如雷动。
太子殿下一马当先,连发两箭,一箭擦着葫芦边去,将绑带射松,一箭撞入葫芦末端。葫芦爆开,白鸽灵活振翅,盘旋一圈遁入绿柳波涛中。
当真厉害。
程月圆正想着自己若骑马,恐怕未能做到这样精准,那边马蹄急追,二皇子的赤焰马已赶至。
同样两箭,偏了。
葫芦应声裂开,白鸽虽挣脱,但腾空力度与高度都不足,没飞一会儿,斜着坠落下柳梢头。
六皇子最淡定,混迹在不敢逾越储君马头的绯衣进士中,变成姹紫嫣红里一点珍贵的绿。
他慢悠悠地骑到葫芦十步外。
慢悠悠地拉弓。
一箭一箭轻飘飘,像和尚敲木鱼,闲客叩门扉,“哒”“哒”“哒”地邀请葫芦自己爆开。
当然爆不开了。
程月圆看得津津有味。
闻时鸣却要回去了。
“这么快?我还想看看新科进士的骑射功夫呢。”
“寒窗苦读的学子,能顺顺当当骑上马已属不易,就算有文武双全的,没人拎不清要抢皇子风头。”
“就是看看,没期待他们一鸣惊人。”
闻时鸣停住了脚步,陪她看了一小会儿。
然后发现,程月圆想看的进士,只限于探花郎,一双眼眸直勾勾地黏在对方身上。
探花郎骑术尚可,射艺不堪。
三箭完毕,葫芦所受最大损伤是晒伤。
——三箭都射空了。
程月圆满足了好奇心,没觉得失望,小尾指勾入他腕骨与柳环之间,晃了晃,“走啦走啦,回去找婆婆和嫂嫂,还要同冼六郎道贺,夫君你今日是没看见,他可厉害啦,都能当九品校尉了。”
“六郎一贯神准。”
闻时鸣看了一眼探花郎,清秀少年在关注同僚们的试射结果,浑然不觉他们这边的注视,“我今夜有约,你同母亲阿嫂先回去。”
“啊,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有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程月圆想了想,干脆地挥开他,“夫君去赴约吧,我先同三娘子说几句话再回府。你记得,早一些回来,要在我睡着之前回来。”
她左手攒着一束小野花,缤纷可爱,是看皇子们比试时摘的。
回到观赛台时,射柳已结束,陛下封了赏赐。
人群散了大半,冷冷清清。
严三娘还在,她依然如初见时美丽,手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系的绣帕,黛眉间拢着愁绪。
“三娘三娘,这个给你。”
严三娘见是她,舒展了眉眼几分,接过来嗅了嗅,野花的清新芬芳中透着微苦,“多谢少夫人。”
程月圆:“你这是怎么啦?”
严小娘子气鼓鼓的,两颊像含了小包子,嘟嘟嚷嚷抢先接了话:“还不是陛下偏心,明明……”
话未说话,叫严三娘拿花束抵住了嘴唇,“这话是你我能说的吗?不看看自己在何处?”
严小娘子蔫巴巴地低头。
程月圆摸不着头脑,但严三娘心头压着事,没有同她再多言,朝她福身一礼,带着小妹温声告别了。
她们不敢议论的事,收拾善后的杂役敢。
反正御帐已撤,宾客寥落。他们这些小人物的闲嘴,有心人即便听了,还能特地告御状不成?
“东宫得了射柳头等的奖赏,怎么瞧着竟然还像是不高兴似的?奖赏可是刀箭难侵的乌丝软甲啊。”
“你懂什么?老大赢了头等,老二呢?”
“鸽子受伤了啊,没射好,不就赏了把旧弓?”
“咱们老百姓用旧的东西是破烂,天子用过的那是御用之物,意味可不同,”杂役语气微妙,“彩头名册上本来没有的东西,一句虽落后,但表现可嘉就赏了。这待遇呀,嘿,眼瞧着都快越过东宫去了咯。”
程月圆竖起耳朵,听了个囫囵。
杂役领班从不远处横眉喝止:“话忒多,差事很闲吗?闲了把石阶一级一级拿长舌头舔干净!”
议论声一下子没了。
她眨眨眼,加快脚步去营帐找婆婆和嫂嫂回府。
是夜,弦月初升,丰登楼里。
闻时鸣踏上了顶层最隐秘的雅间,里头客人面前的酒壶早空了一只。玉带金冠的郎君凤眸威仪,眉宇凝着郁气,指头虚虚一点他,似怨非怨:
“修谨说了会晚到,没想你也不早。要不是看在你身子骨碰不得酒,我横竖都得罚你三杯才能坐。”
“臣谢殿下-体谅。”
闻时鸣语气谦恭,撩袍入座的动作半点不客气,手臂一伸,挪走了太子夏珹面前的另一只酒壶,“殿下少喝两杯,圣意一贯如此,何必黯然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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