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雪灾

昭元五年的春节，整个皇宫都过得没滋没味。

沈晚以“太后重病，北疆战事吃紧”为由，加上连日暴雪，取消了除夕宫宴和初一祭祀。

直到大年初一清晨，积雪稍霁，她才带着周太后和十岁的裴砚元前往奉先殿。

“先祖在上，若有灵，还请保佑北疆战事早息。”沈晚将三炷香插入青铜鼎中，青烟袅袅升起，在她霜白的鬓边缠绕。

跪在后方的裴砚元学着大人的模样叩拜，宽大的祭服裹着单薄身子，像只瑟缩的幼兽。

沈晚闭目垂眸，双手合十静静祈祷片刻，便在闵月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周太后今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大约是身边有孩子陪伴，解了她一时寂寞，这会儿出了奉先殿，脸上还有些笑。

“看来元儿将你皇伯娘照顾的很是不错。”沈晚笑道。

裴砚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周太后却道：“元儿很好，总是陪在儿臣身边，不厌其烦。”

“哦？都陪你做什么了？”沈晚像是闲聊一般问道。

裴砚元表情微微一僵，周太后却毫无所觉，直接说道：“元儿陪儿臣用饭、写字、读书——对了，他那手字倒是练的极好。”

“哦？看来你的书房已经是和元儿共用的了。”沈晚笑道。

周太后毫不设防的点头，一旁的裴砚元却实在年轻不经事，脸都吓白了。

不必多看，沈晚便有了了悟，之后轻轻笑了一下。

大雪如絮，纷纷扬扬地自铅灰色的天幕倾泻而下。

宫墙朱红被积雪掩去棱角，琉璃瓦覆上厚重的素白，飞檐脊兽仿佛披了银甲。

寒风卷着雪粒子穿过长廊，将檐下铜铃撞出细碎的呜咽，像极了边关将士铠甲摩擦的声响。

沈晚立在奉先殿汉白玉阶前，呵出的白气顷刻消散在风雪中。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那晶莹在掌心化作水痕。

远处宫道上的扫雪太监缩成一个个灰点，笤帚刮过金砖的沙沙声里，隐约夹杂着周太后逗弄裴砚元的笑声。

“主子，雪珠子迷眼睛，您仔细脚下。”闵月将鹤氅又拢紧几分。

沈晚应了一声，回身看了看满脸笑意的周太后，也勾了勾唇角。

大年初三一早，雪终于停了。

连下十日的暴雪，已将紫禁城压成一座苍白的囚笼。

金銮殿的琉璃瓦早被积雪吞没，只余几处鸱吻的残角刺出雪面，宛如溺毙巨兽的背脊。

宫道上的雪沟每掏必复，太监们只得架起木梯，在雪檐下佝偻穿行，呵出的白气顷刻凝成冰屑黏在眉睫。

沈晚站在廊下，听着赵福全略带着急的回禀着宫外的消息，轻轻颔首：“粥棚不必设限，义诊的药材若是不够，便从宫中取用就是。”

“是，主子，几位大人府上也都架了粥棚，昭阳公主的粥棚就在主子所设的义诊摊子附近。”

赵福全见沈晚有些兴趣，便将开了粥棚的人家一一说明。

沈晚听完，微微挑眉：“卫家那般家财，竟连一个粥棚也没建？”

“是……”赵福全低头应道。

沈晚垂眸“唔”了一声，倒也不甚意外。

“奴才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加派不少人手去监视卫家，只是一时还没有太大的——”

赵福全话音未落，却被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娘娘，不好了，南城起火了！”

“什么？怎么可能起火？”沈晚惊愕。

来人是宫中侍卫长赵琰，他单膝跪地回答沈晚的问话：“五城兵马司巡逻时候发现的，虽然尽力救火，但也牵连了十几座房屋。”

“应是天气太过寒冷，有百姓受不住，拆了门板点火取暖，却不慎走水，烧毁了房子……”

“现在火势如何了？”沈晚一边问着，一边启步往外走去。

赵琰有些惭愧答道：“臣进宫之前，还未完全扑灭。”

沈晚面色沉了下来：“备车，哀家去瞧瞧。”

“主子！”赵福全惊呼，闵月也连忙劝道：“大雪封路，主子何必出去？”

“娘娘，那火势现在如何还未可知，娘娘何必亲临险境？”赵琰也着急起来。

他是沈晚一手提拔的宫城侍卫长，忠心自不必多说，“臣这就去南城查看，若有任何变动，马上来回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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