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神临

虞听晚她们赶到时，幽都已经开始了百年一逢的祭典。

传闻，过去他们每次举行祭典，卓兰天神都会亲自下凡。以一道神影的状态显现，赐福幽都百姓，俗称：“神临”。

卓兰天神，会保佑每一个幽都子民。

她会在众多幽都子民中，挑出一位有缘人，由她代替自己，完成后续仪式。

而这个人，会被百姓们默认为，是天神旧友长琴的转世，因此格外受人尊崇。

自神道封闭以后，卓兰天神已经千年不曾显灵了。

然而今年的大典，新任幽都之主风蒙却一口承诺，庇佑幽都的卓兰天神会再度出现。

渡厄在识海中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流萤只是个地方小神，还是被人强行渡化的，神元不稳。如今神道封闭，帝君元君想下都下不来，更何况她一个地方神？”

虞听晚点了点头：“自是下不来的，只是城主想要稳定民心罢了。”

“反正流萤上神已经千年不曾显灵，自然也没有人记得，真正的神临会是什么场景。”

这话她俩也只敢在心里讲讲，毕竟周围一圈儿环绕的都是幽都百姓，他们格外重视此次大典。

虞听晚几人都换了幽都的烟色纱衣，隐于男女老少的队伍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随着台上的风蒙。

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嘴边留着胡子，深棕色的长发微卷，身着一袭红蓝相间的祭祀长袍，以及披覆半身的炽日金纱。

身披金纱的他冲着高台跪下了，台下的众人也紧随其后。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将右手攥紧，置于额前，虔诚地祷告着。

她们吟诵着幽都的古祭语，深沉浩荡的诵音在都城中层层回响。浑厚质朴的声音有着穿透人心，震撼魂灵之力。

虞听晚缓缓睁开了眼，目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风蒙。

先前说的那样慷慨激昂，势在必行。

凡人之躯…又要怎样召唤出神临呢？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召出神临，那她也想祈祷了。

沉水帝君、丹音元君、两仪天督，神宫三十三重，天宫二十四阙……随便谁都行，也下来一个帮帮她吧！！

谢珩和江菱也都睁开了眼，反正他们不是幽都子民，对于所谓的卓兰天神没有多少信奉，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伴随着祭语的吟诵，座台上慢慢卷起了风流。点点金光拖着长尾，肆意地聚合又散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虞听晚目光一怔，随即挺直了身子，屏息凝神地盯着座台。

与此同时，江菱的眉心，那颗淡到若有似无的浅痣，化为一抹细长的云纹蓝钿。

手中的青云剑也起了反应，蓝白交替的剑柄轻微地颤动着。

江菱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全身僵硬。

呼吸凝滞，灵魂震颤。

左无言…

这三个字，在心底艰难地蹦了出来。

青云剑感应到了女娲石，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而身负女娲石的，正是左无言…

江菱一手握住剑柄，抬头时已经眼眶泛红，犀利凌冽的目光扫过人群。

他一定就在这里！！

这个懦夫、叛徒，一定就在这里！！！

找到他！杀了他！！

替师父，替双亲，替全宗上下的师长清理门户！！！

她感受着青云剑对女娲石的感应，逐渐有了大致的方位。

随即于一众跪拜子民中起身，手持长剑，轻纱伴风摇曳，难掩腾腾杀气。

“你做什么？”虞听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解地发问。

她压低了声音劝道：“中途打断祭典，你不怕他们撕了你啊？”

她冷哼道：“我没那么蠢，你留下看住风蒙，我…要去会一位故人。”

话毕，她腾身而去，离开了大典。

故人…？

虞听晚思考着她的话，忽然一惊。

江菱能有几个故人？

十七剑宗满门覆灭，她如今还活着的故人，十有八九是左无言！！

而找到左无言，就是找到女娲石！

虞听晚猛地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刚想对身旁的谢珩说一句“你留下”，却发现对方神情怪异地看着自己。

不止是他，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虞听晚睫毛轻颤，余光瞥到了什么，随即缓缓回头确认。

就在风蒙跪拜的座台上，一道虚弥神影浮现，清幽的光芒似雾非雾。

源源不断的仙灵之息汇聚，最终化为她的法相。

睁开眼，睥睨众生，双瞳虚照，洞破万物的同时，又含着几分悲悯。

卓兰天神真的降临了——

虞听晚瞳孔微缩，惊得说不出话来。

传说中长琴所化的那颗明珠，早已飞下座台，悬于她的身前。流萤的目光，也因此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流萤上神…”她双目微睁，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因为无论是她，还是渡厄，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神族的力量——

如果神道的封闭解除了，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她是不是…也能重回轮回境了？

对方并没有回应她。

那道神影忽地飞身而至，悬于半空，双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就在她怔愣之际，耳畔又传来她的声音。清冷宁静，说着她听不懂的幽都古语。

“塔祜——”

话毕，她的神影散去，如同云烟飘渺。

虞听晚伸手去抓，轻烟薄雾却早已失了灵气，毫无生气的，从她指间缝隙溜走。

台下的百姓们高兴地欢呼，神临的出现，说明即使千百年过去，幽都依然没有失去庇护。

风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只一眼就知道，她不是幽都子民。

他并没有拆穿什么，相反，走到她身旁近侧行礼，趁机提醒道：“外来的姝丽，请用风纱蒙住你的面庞。”

虞听晚一愣，意识到她不能让幽都的百姓，发现自己是外来者。

随即将覆发的烟粉色头纱往侧边一扯，系在另半边耳廓上，了了掩住了眉眼之下的面容。

入乡随俗的她，梳着和当地大多数女子一样的发型。

双尾麻花辫安静地搭在肩膀两侧，就着粉色丝带一同编进辫子里，多余的则会在尾部系成一朵蝴蝶兰。

她被请至座台，局促地坐了上去。

“我…要做什么？”她神情慌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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