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
贺佳汐的呼吸忽然一滞。
Mia那句刻薄话犹在耳畔,冒着丝丝寒气,让她后背发麻。
过去她心性不稳,口味也挑。穿着捡来的香奈儿,游走于各式酒会,身边的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长久的就只有Kuinn,也不过一年半光景。
若不是急着回国,这段露水姻缘怕还要再拖些时日。
Mia跟大多数不了解她的人一样,认定她水性杨花。过去她行事张扬,从来没想过解释,也不屑于辩解。
可这件事若是被沈远山知道——
她心头一紧,强压下喉间的颤意。
用装作什么都不懂的语气问他:“什么意思呀?”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二人困在方寸之间。
她能觉察出沈远山的目光,正一点点攀过她的脸,冷兮兮的,像蛇信子舔舐过她的五官。
方才浓烈的情欲早已消失殆尽,裸露在外的肩头泛起细小颗粒,心跳声大得骇人。
她在这种律动中感觉到冷。
“没什么。”
沈远山忽然轻笑,温热的唇贴上她颈侧,吐息灼人,“只是开个玩笑。”
只是玩笑。
这话说得轻佻,却像把刀子,一寸寸凌迟着她的神经。
也许他知道什么了?
她想极力稳定心神,浑身却止不住僵硬。惶恐犹如巨日降临,肆意灼晒她的脸,躯干,以及每一寸皮肤,密不透气。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她别过头去,低低说了一声。
“生气了?”
“嗯。”
应答从喉间挤出来,几分娇几分怨。
“那我向你赔不是。”他手掌慢慢滑过来,扣住她后颈,像捏住猫崽最脆弱的皮毛,“不过……最近你的脾气倒愈发娇了。”
唇也游移过来。
这次带着浓浓的惩戒意味,蓦地在她颈侧咬出一弯牙印。
“嘶……疼……”她的叫声有些炸毛。
“该。”
他又轻轻吻了吻那处,“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她迟疑地摇头,睫毛在黑暗里簌簌地抖,“我做错什么了吗?”
沉默突然漫上来,黏稠包裹住她的呼吸。
男人掐着她后颈的手一寸寸收紧,慢慢缠上她的咽喉。贺佳汐只觉得自己的脉搏在他虎口处疯狂跳动,像只被捉在掌心里的雀。
就在视线开始泛起灰翳时,那只手突然松了力道。
新鲜空气涌进肺里的刹那,她呛出一串细碎的咳。很轻,不足以在她跟他之间掀起波浪。
沈远山的气息又缠了上来。
这回与白日那般并无两异,依旧是一副温润语气。
“因为你的喘.息……像在邀欢。”
直至深夜,方才云收雨散。
贺佳汐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身侧男人早已熟睡,呼吸均匀,再不见方才的戾烈。
她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次不同以往,他的动作里带着几分狠戾,哪怕她再怎么求饶,他也不肯放过。
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宣泄。
身下还泛着一阵热痛。
她难耐地翻了个身,面朝窗子,看到泻下来的一缕月光,怔了怔。
她忽然想起巴黎那间公寓的储物间。窄小的铁架床,每回夜里翻身,总会发出恼人的嘎吱声响。
但那时她不必彻夜难眠,做的也都是好梦。
她多聪明,多自由。
只用一件过季的大衣,一瓶别人扔掉的香水,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模仿,便能成为一个出落标致的千金名媛,在舞会上吸引全场人的目光。
现在的她睡在价值百万的床垫上,穿着真丝睡衣,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混沌。
想着想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二少爷,最近在这边住得还习惯吗?”
女佣问起这话的时候,沈乱青正半躺在花园长椅上画画。
脱下的鞋随意搁在草地上,一条腿屈膝支在椅面,另一条长腿闲闲垂落。
午后的阳光热烈,将那头深栗色鬈发镀上一层金雾。
他半眯着眼,画笔在亚麻布上懒懒游走,很快便勾勒出一具丰腴的胴体。
没有五官,没有脸,只有起伏的曲线流淌。
不着寸缕。
“这个问题你该问问我的马。”
他漫不经心应着,笔尖又蘸了点玫瑰灰,在腰窝处晕开一片阴影。
说是阴影,倒更像一只大手,落在那处仿佛紧紧掌控住这具身体。
一种情欲横流的暧昧感跃然纸上。
女佣瞥见画布上那抹艳色,脸一红,慌忙低头。
“二少爷说笑了……老夫人吩咐过,您想要什么,都让我去尽力满足。”
他低声喃了一句,“我想要的你可给不起。”
女佣没听清,“什么?”
沈乱青抬起头来,眯眯眼,英挺的唇往两边翘起。
“去替我喂马吧,它好像比我更需要你。”
说完这话,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将画笔掷进旁边的喷水池。
顿时,锦鲤如鸟雀一般四散开来。
女佣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
便见他已经不管不顾的走了。
阳光偏斜进来,正巧照见画架底下散落的几张稿。
女佣好奇地捡起来看,发现清一色都是没五官的身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纸上,像被抽了骨头的蛇。
姿势或仰或卧,胸脯鹄立且腴满,腰肢比水还柔几分。
明眼人一瞧便知,画的全是同一个女人。
*
许多年前他第一次来沈家老宅时,花园草地都还没这么大,主楼也不似如今鲜亮。那会儿便已按尊卑长幼分了楼层。
他留宿过几天,以客人的身份,就住最顶楼。
电梯早已不是当年那老旧的铁栅栏款式,上升时几乎没有声音。
可内部结构还是古板依旧。
沈乱青房间在三楼,窗户正对着后院的一株老梅。
可电梯停在了二楼。
走廊空寂,厚厚的土耳其地毯平铺到底,皮鞋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整层氛围都有些凄冷。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阵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
房间宽敞明亮,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床,床单是昂贵的真丝,在日光下泛着影绰的珠光。
梳妆台上整齐放着几支口红,和一瓶没怎么用过的昂贵香水。
沈乱青拿起香水瓶,指腹摩挲着瓶盖,按下喷头。
水雾细密,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扬起一阵淡淡的植物香。不甜腻,细细品来带几分清苦。
那是她喜欢过的味道。
他又侧首望去。
衣柜里一列旗袍、裙装静静悬挂,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高定的上流社会。手指缓缓掠过那些丝绸缎面,如同在翻阅一本复杂的书。
最终,停在了一件墨绿色丝绒睡袍上。
他拿出来细看,衣服颜色深沉得近乎黑,唯有在光线流转时才会露出几分幽暗的绿。
几乎能想象她穿上这身衣服的样子。
该是如何耀眼的白,一颗珍珠似的,被托举进绒布首饰盒里。胸膛也腴润圆活,成熟到要从花蒂上坠晃下来。
一幅名画就在眼前勾勒显现。
他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衣料中。上面残留着些许气息,并非新衣的生涩,也没有香水的刻意,交混着一点洗衣液的清香。
忽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不自觉收紧,上好的衣料晃眼间便皱成一团。
她穿给沈远山看过。
墙上那幅婚纱照里,她偎在沈远山身侧,笑得有些刺目。
可或许就在前一秒,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还在短信里通知他分手。
他忽地低笑出声,指节扣着相框边缘轻轻一挑。那相框便在空中划了道弧,砸在地面上。
“啪——”
玻璃碎裂的声响清越透亮。
他满意极了,取出一瓶陈酿,开盖,将暗红的酒液倾泻而下。
不偏不倚,恰好漫过相框中沈远山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容。
现在,照片上只剩她了。
他笑眯眯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指尖轻轻描摹照片里她的轮廓。
“我的Molly……真漂亮。”
“砰——”门口传来一阵轻响。
小女佣端着打扫工具僵在原地,吓得双手都在打颤。
“二,二少爷……”
她结结巴巴,眼睛盯着满地狼藉,目光落在他还未来得及挪开的指尖上,脸色瞬间惨白,“我,我什么都没……”
沈乱青不疾不徐,站起身来,眸子弯弯,眼尾都因笑容漾出几道细纹。
“吓到你了?抱歉。”
他扬了扬手里还剩小半瓶的红酒,指尖不经意擦过女佣发抖的手腕,“只是个意外,都怪我喝了酒。”
说完,他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方真丝手帕,递给她。
“擦擦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女佣受宠若惊,接过手帕。
再抬眼,见他竟去拾那些沾着红酒的玻璃碎片,慌忙阻拦。
“二少爷!这些让我来就好了……”
沈乱青并未拒绝,只将那件睡袍轻轻搭在臂弯,语气温柔地对她道谢。
“辛苦你了。”
老太太是隔日清晨才知晓这桩事的。
管家循例检视各房时,那幅支离破碎的婚纱照正散落在波斯地毯上,红酒渍已渗进相纸里,在晨光中泛着颓败的暗红。
看到这一幕后,老夫人脸色很不好。
人上了年纪,难免信些神佛之事,纵使平日再如何精明强干,此刻心头也泛起阵阵不安。
那抹红酒渍在孙子的脸上晕开,活像一滩干涸已久的血迹。
几乎是没多久,她便头昏脑涨,连站都站不稳,管家忙叫了家庭医生上来看。
一整个上午,管家的脸色都阴沉如铁。
得知老太太只是高血压,没什么大事以后,她立刻召集所有下人在后院集合。
“这是谁做的好事?”
他指着婚纱照,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整个沈家的下人都为之一颤。
空寂的草地上,无人应答。
只有风刮过。
“好,很好。”
管家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现在不说,等我查出来——”
“可就不是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了!”
听到这话,队列里的一位女佣慌忙站出来:“是……是二少爷,昨天打碎的,我忘了跟您说。”
“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在先生跟夫人的房间里!”
老管家目光如炬,女佣支支吾吾,硬着头皮开口。
“是我看见二少爷在——”
话还未说完,一匹油光发亮的黑马倏地飞驰而过,带来一阵薄尘。众人目光顿时被吸引了去,只见沈乱青勒住缰绳,高悬于马背之上。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映射出清透的光。
“好大的阵仗。”
他面带微笑,居高临下。
“二少爷,”管家脸上堆着笑,“今天阳光很晒,您怎么来这了?”
“路过。”
沈乱青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马颈,目光扫过人群,视线在那位女佣身上停留了一秒。
“出什么事了?”
“这……只是些琐事,不值当您费心。”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管家只得如实道:“今早发现,大少爷房里的婚纱照被人损毁,泼了红酒……我正在调查。”
话音未落,沈乱青已轻笑出声:“不用查了。”
他连下马都嫌费事,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修长的手指随意一点。
“我亲眼看见,是她。”
女佣脸色刷地惨白,仓皇摇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在场无人说话。
只有沈乱青眼睛微眯,拖长调子“噢”了一声。
“这么说,是我在撒谎吗?”
这一刻,那道低哑磁性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女佣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敢再说。
管家见状,心下了然,摆了摆手:“既然这样,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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