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乱麻
萧婉儿目光灼灼逼人，裴应观在与她的对视中落入下风。他偏过头，移开视线。
“师兄，我已经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更不是两岁稚童。”萧婉儿依然盯着裴应观，语气郑重。
裴应观站在原地，神色明灭不定。良久，他沉默地转身离开。
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闲聊很快就被萧婉儿抛之脑后。她照常当值下值，待裴应观也并无不同。
数日后，一个内侍进了神龙卫官衙。
这内侍显然对官衙布局颇为了解，一路顺畅地走到萧婉儿身旁，躬身行礼道：“萧队长，皇后娘娘宣你入宫觐见。”
正伏案书写的萧婉儿放下毛笔，抓出铜钱扔了三下，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并不美妙的结果。她站起身，收拾好桌案。
“带路吧。”她吩咐内侍。
萧婉儿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入大明宫。行过一处宫道时，她远远看到了两群人影。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彼此对立，女子满头珠翠，一身锦衣华服，用手指着男子，想要冲上前去，但是被身后的侍女死死拽住。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紧握着拳头。他身边的内侍或是跪着，或是僵硬地站立，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萧婉儿看向他们的时候，衣饰华丽的女子也看向她。她收回先前的姿势，但凶戾的气势依旧还在。一片静默中，低着头的男子悄然抬头，阴鸷的眼神扫了过来。
萧婉儿感受到一股由衷的不适感，她收回视线，加快脚步，来自背后的阴冷感随着自己的远离逐渐消失。
“刚才的人都是谁？”等到回头时也看不到那两群人时，萧婉儿才问带路的内侍。
“回大人，是太子殿下和安乐公主殿下。”
踏过光顺门，进入皇后居住的宫殿，韦皇后居然早已在等候。见到萧婉儿，她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状似熟稔地拉起她的手，带领萧婉儿的内侍无声地退下。
“本宫此前见到萧队长，都是在宫宴上，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韦皇后生得极为貌美，仅仅是微笑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新生好感，“盼望许久，终于得见，本宫不胜荣幸。”
萧婉儿看着她，却不由自主地生出预警。她想挣脱韦皇后的双手，却被紧紧握住。
“今日请萧仙长来，是想请仙长答应本宫一件事。”
萧婉儿心中警铃大做。
“本宫的小女虽已成婚，行事尚且稚嫩。本宫欲延请仙长做小女的先生。”
之前结果不妙的占卜成了真，萧婉儿悬着的心彻底死了。想到刚刚看到的华贵女子，她觉得自己有点头疼。
“娘娘，臣一届道士，怕是当不得公主的先生。”
“仙长误会了，”韦皇后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本宫是想请你教安乐武学。仙长身为我朝最强的修士，教导小女一个凡人习武，想必没什么困难。”
皇后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婉儿再也无话可说。
“承蒙娘娘厚爱，臣必会尽力教导安乐公主。”
韦皇后紧握着萧婉儿的手终于松了些。但她还是没有放手，反而拉着萧婉儿向宫殿外走去。
“娘娘这是要带臣去往何处？”
“自然是去紫宸殿啊，”韦皇后说得理所当然，“本宫为安乐选了武学师父，自然要告知陛下。”
韦皇后带着萧婉儿走到紫宸殿，二人在殿外就听到了撒娇声。
“父皇，你就答应儿臣吧！”
萧婉儿将灵气汇聚在双眼，透过墙壁看到了殿内的情景。一身华服美饰的安乐公主正摇着皇帝的手臂，向皇帝请求着什么。
但是皇帝拒绝了，尽管语气温和。
“安乐，此事关乎江山社稷，不可儿戏，莫要闹了，”担心女儿不开心，他又说，“父皇再多给你些食邑，你看这样行不行？”
恰在此时，韦皇后带着萧婉儿进了紫宸殿内。
“陛下，妾身为安乐找了一个武学先生，这位先生就是神龙卫的萧婉儿队长。”她说着侧过身，将她身后的萧婉儿让出来。
萧婉儿向皇帝行礼。
“臣见过陛下。”
“哈哈，梓童好眼光，”皇帝很轻松地允了皇后的邀请，“萧爱卿，小女行事稚嫩，就拜托你教导了。”
“臣不敢当，定会认真教导公主。”
三人交谈间，安乐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婉儿，萧婉儿抽出工夫偷偷回看。只一眼看过去，她感觉自己看到一只野心勃勃但没有得到过长辈正确教导的幼狼。
她一瞬间便确定，自己领到了极为麻烦的差事。
此事，安乐公主已经在皇帝的催促下向她见礼了。她认出了萧婉儿，这个礼行得不情不愿。
“安乐见过先生。”
“微臣见过公主。”萧婉儿还礼。
安乐公主认下先生，帝后都颇为高兴。皇帝大手一挥，颁下圣旨，命萧婉儿每日未时赴宫中教导公主，并擢其为县君。
轻飘飘的一道旨意，萧婉儿便被破格赋予了正五品的封号。待她当晚下值回家时，圣旨已传遍长安官场。
走到家时，大门口不出所料地站着上官婉儿的心腹侍女。萧婉儿已经不需要她走过来打招呼，直接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主子又在哪里等我？带我去吧。”
马车晃悠悠地走到上官婉儿的宅邸门前。萧婉儿掀开帘子走下车，透过洞开的大门看到了面带焦虑的上官婉儿。
她登时便笑了：“这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你还笑得出来？”上官婉儿气结，“你难道不知安乐公主是何等混世魔王？”
萧婉儿拉着上官婉儿直奔她宅子的正屋，非常熟练地盘腿坐在席子上。
“皇后有命，我能怎样？先好好教着吧。”
而后，萧婉儿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得了个下马威。
萧婉儿未到未时就到了授课之处，等到未正时，依然不见安乐公主的人影。太阳一点一点西移，直到离申时只差一刻时，安乐公主才姗姗来迟。美丽的公主依然穿着华贵的长裙，完全没有半点习武的模样。
“公主，穿成这样是习不了武的。”出于一个臣子和武学先生的职业素养，萧婉儿出言提醒。
“你还真当自己是本宫的先生了？李重俊于我亦不过一奴，何况你一个七品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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