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紧实”
月兰拿过画轴,缓缓展开:“爷吩咐了,要将屋中的雪竹图取下,换上这幅。”
寻真:“哦……”
然后就看着月兰指挥丫鬟们换。
案前墙壁右侧重新换上这幅新图。
还是谢漼画的,右下方盖有他的印章,印文“缮之”二字。
在画作边缘裱边处,极为隐蔽的地方,印有五个字。
静林抱素图。
画面上方是一片林,下方则是一条溪流。
在下方中央位置,溪石之上,端坐一人,正在抚琴。
此人背对着,没有容貌。从衣着款式来看,应是一位男子。他身着竹色衣,宽袖长袍随风轻摆。
衣摆飘飘,身姿缥缈。在画的右侧,有一间简陋的茅屋,茅屋周围环绕一
片翠竹。这茅屋应该是画中之人的居所。
寻真端详许久,看着画里的人,又是抚琴,衣服款式又跟谢漼平时穿的差不多。
谢漼应该画的就是他自己了吧。
还有,这画中人物形象应该是隐士吧?
……古代文人喜好元素齐全了。
但是这幅画一定要挂在这里吗???
寻真决定下次吃早饭不在这张桌上吃了。
隔日,谢漼来了。
他先是走到案前,赏了会儿那幅《静林抱素图》,随后抬手轻招,示意寻真与他一同在榻边落座。
谢漼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目光落在寻真身上,端详片刻后,开口:“昨日送来之物,你想必都看过了,心中可有数?”
寻真:“嗯,爷送了很多东西过来,我很喜欢,谢谢爷。”
谢漼颔首:“那些铺子与田庄,若你无心打理,大可放手交由瑞宝、康顺二人。”
谢漼还挺了解她,寻真确实对管理店铺没什么兴趣,况且管账、管人都是耗费心力的事,琐碎繁杂,她本就不擅长与古人打交道,应付一个谢漼就已经够累了。
而且,寻真还打心底里觉得,那些东西都不是她的,她只是暂时接管而已。
寻真:“好,知道了。”
说完,房中陷入一片静谧。
几案侧边,摆放着碧荷金缕承露盘,那颗凝星珠躺在中央,散发着微弱而柔和的光芒。
谢漼的目光落在凝星珠上,忽而道:“那日三问,我已知晓真儿的答案,只《大学》之诵记,尚未考校。不知真儿,此刻能否诵出?”
谢漼冷不丁提起那天,寻真心下一紧,抬眸。
目光与他对上,一颗心瞬间悬起。
她攥紧了双手,声音略带一丝紧张:“我……可以。”
谢漼:“那便背来吧。”
寻真双手拢在衣袖中,紧紧交握。背的时候,没有直视谢漼。
尽管
紧张,但也还是流畅地背完了。
谢漼没有发表感想,沉默着。寻真提醒:“爷,我背好了。
谢漼嗯了一声,拿起茶杯,用盖子撇了撇浮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寻真想,谢漼正常的时候就这样,情绪隐而不发,让人难以揣度他的心情。不动声色地摆出这副姿态,确实能在无形中给人极大的压力。
这几天,寻真也在思考,那天谢漼为什么突然那么凶。
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谢漼道:“明日便开始诵读《中庸》吧,这次我便宽限些时日,给真儿一月时间。
寻真:“好。
谢漼注视她。
寻真今日身着一袭嫩黄色罗裙,裙摆层层叠叠,如轻云般飘逸。腰间,一条同色锦带紧紧束起,衬得她腰肢盈盈一握,恰似春日里含苞的棣棠花,嫩黄娇艳,满含生机。
发间,插着谢漼令人送来的首饰。白玉簪子,通体莹润,顶端雕刻着一朵小巧的莲花。
耳垂一对翡翠耳坠,翠色欲滴,在她耳畔轻轻摇曳。
这般装扮,眉眼如画,瞧着仿若能掐出水来。
“昨日给你送来的衣裙,可试过了?
寻真:“试过了,穿着正好。
谢漼:“真儿觉得这衣裙如何?这衣裙可是我特为你所绘,让人去裁制的。
竟然还是谢漼亲手设计,他还有这本事?
寻真:“很漂亮,谢谢爷。
谢漼凝视她,目光似有深意:“六日后,我修沐,届时,真儿记得穿上这身衣裳。也让我好好瞧一瞧制成了什么样。
寻真心里嘀咕,怎么连穿什么衣服都要他安排。
而且,他要看,今天不就可以?怎么还要等到六天后。
奇奇怪怪。
寻真:“是。
寻真坐在塌上,坐姿端庄。
双腿向一侧斜放,裙摆自然垂下。头微垂,上身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看着规规矩矩,乖巧柔顺的模样。
仿若从仕女图中走出的女子,娴静贞美,婉约动人。
谢漼瞧了她好一会儿:“真儿,来。
来什么?
寻真抬眸,看见谢漼朝自己伸出了手。
寻真看着面前的手,身子僵住。
谢漼要干嘛?
谢漼:“愣着做什么?
寻真内心一番挣扎,将手放到谢漼手里。
谢漼的手掌,宽大干燥,泛着微微的热意。
谢漼握住,捏了一下,包裹住她的手。寻真的心脏在这一刻极速跃了一下。
谢漼轻轻一拉,将她抱到大腿上,整个圈住,手掌在她腰后侧细细抚了抚。
寻真侧身偎在谢漼的胸膛上。
鼻尖萦绕着谢漼身上独有的气息。今日,他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应是换了熏香。一开始闻,是淡淡的草本清香,夹杂着一丝柑橘类水果的果香。
再闻来,便是梅香,如丝如缕,纯净冷冽,冷香扑鼻。一缕松脂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交织其中。
各种奇妙的香气融在一起,闻着有些醉人。
谢漼忽而双掌掐住她的腰,往上提了一下。
寻真发出一声低呼,抓住了他的手臂。
触手之处,肌肉紧实有力、紧绷着,充满了力量感。
“真儿为何如此紧张?
原来,谢漼只是在调整抱她的姿势,让寻真靠在他臂弯中。
左臂圈着她,右手在她腰间轻轻抚着,似是在安抚她那紧绷得如同弓弦般的身子。
谢漼垂眼看着怀中的寻真。而寻真却始终直直地望着前方。
“嗯?
寻真坐在谢漼的大腿上,简直觉得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没有,我没紧张……
谢漼在摸她的腰。
似是寻到了什么趁手的宝贝,这边捏捏,那里按按。
谢漼心道,瞧着腰肢盈盈一握,亲手触来,才知其中别有乾坤。
触手之处,弹性十足,紧致有力。
握于掌心,满满当当。
心中颇为满足。
上回谢漼偶然见到寻真在院子里“运动,从远处瞧了一会儿,才上前打断。后来私下也问过月兰,寻真这炼身,已持续二月有余。腰间如此紧实也正因此。
《诗经》有言,“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此句描绘的是男子身材高大、体魄强健,说的是男子阳刚之美。古之审美如此,谢漼便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故而,即便他平日里沉醉于诗书经卷,也从未荒废练身。射艺剑术都不落下。
然而,书中对于女子的审美,却截然不同。
《诗经》中“窈窕淑女一说,强调的是女子身姿纤细、体态轻盈,如弱柳扶风,显柔美之态。
古之审美,并不追求女子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而是着重于其身体的柔软婀娜。
正如《洛神赋》所写“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写的便是女子柔情似水、姿态绰约。
谢漼自幼饱读诗书,所涉书籍繁杂多样。年少时外出游学,遍历大好河山,也览过世间万态美人。可没有一种是她这样的。
谢漼对女色,从不沉溺,亦无情感需求。
但他深知,人皆有七情六欲,欲望之事若不妥善排解,便会成为心头纷扰,难以全身心投入于自身追求之中。
以前他觉得,女子柔情婉约方为上乘,当丈夫身心疲惫、需要慰藉之时,能于身侧温柔相伴,为
其舒缓心中苦闷,便已足够。
谢漼本以为自己会遵循世俗的轨迹,娶一位符合心中期许的女子……却不料意外碰上了她。
谢漼暗想,真儿从表面上看,柔顺乖巧,若刻意装扮,倒也有几分温
婉贤淑的模样。
然而,她真实的性子,恰似隐匿于衣衫之下的肌理,暗藏锋芒。
是只狡黠的狐狸崽子。
谢漼很喜欢这触感,沉浸式捏了一会儿。
似是感叹般道:“‘白石似玉,奸佞似贤’……真儿可知此句为何意?
寻真只想说:别捏了……
寻真按照字面解释:“……白色的石头像玉,奸诈谄媚的人像贤才?
谢漼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怀中人:“真儿已随我学了不少时日,怎的如今领会句意,还同最初那般,只看个表面?
寻真面色紧绷,眼神飘向几案之上的碧荷金缕承露盘。
盯着盘中那颗凝星珠,心想,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她放下来?
谢漼:“《道德经》也有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什么……
谢漼要边抱着她,边讲课吗……
寻真觉得下肢有些麻了,很想挪一下屁股,腰和脖子也有点酸。
可她不敢动。
谢漼在讲的东西,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谢漼:“此句所言,乃是不同之人对‘道’的理解与接受程度大相径庭。
“上士听闻‘道’,付诸实践;中士对‘道’将信将疑;而下士听闻后,却只会嗤笑不已。
“这便是在告诫世人,真正的‘道’,绝非仅靠表面的听闻就能领悟,唯有亲身去践行、用心去体悟,才能知晓其真谛。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恰似方才那句‘白石似玉,奸佞似贤’,同样蕴含此理。
“世间之人与物,切不可仅看表面,莫要被表象所迷惑,务必要善于甄别真假。
谢漼终于讲完。
寻真就点点头。
谢漼话锋一转:“这便如同真儿你。
寻真:怎么就像她了?
寻真抬头,对上谢漼那对桃花眼。
他正垂首望着自己,缓缓摩挲着她的腰,道:“世人皆言眼见为实,殊不知这世间万事万物,表象往往不过是皮**而已。唯有亲身细细品味,深入内里,方能窥探其中真意,知晓个中妙处。
寻真:……他到底在说什么?
谢漼抚着她腰,道:“许久未曾给真儿讲学,今日正好得闲,便与真儿讲讲《大学》。
他略作思索,随即抛出一个问题:“真儿既已熟背《大学》,应知
书中所云‘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然自欺之态常隐于无形。在省察自身时究竟如何察觉自己已陷入自欺之境?”
寻真脑瓜子嗡嗡的:“我……不知道。”
谢漼:“真儿可记得这一句后面是什么?”
寻真根本没听进去:“爷可以再讲一遍么?”
谢漼:“若真儿是我的学生如此用心不专我定是要好好惩戒一番。”
寻**在他怀里两人身体贴得太紧了。
她根本不敢乱动。
寻真脊背绷直:“爷平日授学也会动用体罚么?”
谢漼:“若学生违反学规譬如无故旷课、学业荒废、不敬师长我自是有责任严加管教不过……”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还不至于到动用笞杖的地步。我门下的学生
“可不似真儿听一遍记不住还需我反复讲解。”
“再者他们可比真儿好学上进多了课后若遇疑难常常追着我问个不停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这般好学的学生又怎会需要动用教刑。”
谢漼这话在内涵她什么?
寻真想了想说:“是我太不用心爷再说一遍吧。”
谢漼轻轻一叹:“只因真儿是我之妇便是再顽劣不专我也只能多加包容。”
寻真:……
谢漼:“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后面为何?”
寻真回想着背出来:“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
“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谢漼点头手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发:“真儿记得很对。人欲诚其意勿自欺虽独处亦当慎此即君子慎独之义。”
“身处尘世名利纷扰人常蔽于虚妄因求速成之故而陷入自我蒙蔽。”
“以是论之如何借先贤之教诲时时自省不堕自欺之渊恒守诚实使心无愧怍?”
寻真想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学得进?
谢漼:“真儿不妨再仔细想想便是错了也无事。以真儿如今所学即便有所偏颇。也是能说出个一二点来的且静下心好好想想这一问。”
寻真越想脑子越乱现在的心思全在谢漼那只在她腰间轻轻摩挲的手。
那手还有点往上走的趋势。让她根本想不了别的。
“爷可容我多想几日?……不如等六日后爷修沐之时我再将自己的看法告诉您?”
谢漼:“如此倒也好。真儿这几日便好好思量其中真意。”
寻真松了一口气。
忽地颈侧有一道
鼻息碰上来。
热气愈发迫近,丝丝缕缕缠上肌肤。
腰间被一只宽厚大掌紧握,即便隔着层层衣物,也似要深陷进去。
寻真心脏砰砰,仰头,谢漼近在咫尺,仅一拳之隔。
他的嘴唇色泽红润,那双桃花眼更是潋滟生波。
谢漼身躯前倾,慢慢凑近时,寻真慌乱间抬起手,掌心抵住他的胸膛,道:“爷,我……尿急。”
谢漼凝视她,目光中的朦胧之意瞬间褪去,恢复清明。
他的手却依旧环在她腰间,并未松开。
寻真:“爷,我是真的尿急……没骗您……”
应该是肾上腺素飙升,过于紧张导致。
谢漼一直不放开她,寻真憋得脸涨红了。
心想,再不放,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要出来了……
“爷……”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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