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愿为陛下开道
作为洛阳通向南部诸州的要冲,伊阙关本为兵家必争之地。
但洛阳多年荒废,又与各方接邻,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进攻,与其费心把守这鸡肋之地,还不如将它舍弃。
于是,就连伊阙关也已有多时不曾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桓玄提到伊阙关的时候,在场众人还有片刻的恍惚,才反应过来它在何处。
“当时臣一边防备,一边也觉陛下所言大有道理……”
桓玄有片刻的语塞,总觉得这话说出来大不对劲,但既已开口,又被周围之人注视着,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正如陛下所言,当时我与其在意您的身份,操心天幕影响下您与晋朝皇室之间的争斗,还不如另辟蹊径,自立门户。”
所以这一队人马,准确地说,不是在谢道韫前来和谈后才派出去的,是在他进攻谢琰得手后,就已从麾下分拨了出去。既要自立门户,当然得早些出发抢占先机。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近洛阳了。
王神爱追问道:“领军之人是谁,带了多少人手?”
桓玄答道:“统兵的是臣堂兄桓谦,他素来为人方正沉稳,卓有才干雅量,在众多桓氏子弟中也算出色。此次探查前路,臣给了他千余兵卒随行……”
他小心地观望了一番王神爱的脸色:“此举不妥?”
他都没敢说,先前被建康那边屡次传来的惊人消息所扰,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派出去过这一路人了。要不是王神爱忽然发问,他还真想不起来。
王神爱沉吟须臾,答道:“算不上妥与不妥,若是奔着先前的目的,这决定不算错,只是现在……或许派不上大用处。”
这位先前备受天幕夸赞的永安陛下不见喜色,反而愈显面沉如水。
她转头问道:“诸位觉得,蜀中现在是何情况?”
贺娀接道:“陛下先前希望在桓将军调离荆州后,蜀中的晋朝残部能与宗室联手图谋荆州,进而被一网打尽,但若天幕所言,蜀中氐人兵马是这等想法,恐怕益州易主……会比天幕的进度更快!”
“不错,”王神爱认可这个判断,“就算还没发生天幕所说的事情,**璩也还未被下属所害,两方也一定会争斗起来,相比于后来者,还是蜀中本地势力更为根深蒂固,取胜的应当也是他们。”
“他们非但不可能在铲除了**璩后投向我们,反而很有可能变成一路祸患。”
“再看北方——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多少喜怒,“天幕提到了朕的执政方略,要的是汉胡融合,人才齐聚,但这句话说出来,最多也就是让原本摇摆不定的人有可能投向于我,而不会让有心一争的人就此罢手!
“他们若要逐鹿天下,取代苻坚成为北方的霸主,甚至再进一步成为天下共主,就一定要先解决掉这个最大的敌人。
解决掉她!
四面环视,皆是敌人,这便是应朝的处境。
“若我是姚兴,若我是拓跋圭,若我是侥幸提前达成天幕所说种种的谯纵,我一定要想办法与人联手,给“永安制造麻烦。如今各方边境模糊,在守住地理要冲与都城之余,辖境往外扩展多少,都是虚报,寻常的攻城略地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有直击要害,方有破局的可能。
“楚侯,这个要害,会是哪里?
再度被点名的桓玄心头一颤,只好恭敬回道:“若是不知道陛下对宗族是这等态度,或许会是琅琊,但结合天幕所说与臣所见——
再加上王神爱先前的那个问题,已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洛阳!
最有可能的,就是洛阳。
可是,应朝继承的是晋朝基业,保持着以荆州-扬州为内核的疆域与驻兵防线,以长江作为当下最具效力的天险屏障,和洛阳完全是脱节的。
若是拓跋圭与姚兴真有明主之才,愿意尽快联手,他们要取洛阳远比王神爱容易太多。
就连桓玄在问出下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多出了几分不确定:“您要驰援洛阳?
若要保住天幕所说永安大帝的名望,驰援洛阳是必然。可这也等同于是在用自己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啊……
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就算陛下选择暂时避开锋芒,舍弃洛阳,他们这些朝臣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异议,毕竟,国祚初立,还是以这种方式创建起来,走出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
洛阳便是那鞭长莫及之地,何苦非要勉力去保。
桓玄也忽然明白了,为何陛下会说,桓谦派不上大用处。
不错,桓谦他为人方正谨慎,在作为探路前军的时候,便不会错过细枝末节,也能看清楚局势,将其完完整整地汇报到桓玄面前。这样的性格放在官场上也不容易出错。
但他缺了应变之能,在这个时候恰恰是一个要命的短板!
然而还不等桓玄为桓谦这个堂兄捏一把冷汗便忽听一个声音响起在了他的面前:“不是出兵驰援是朕要亲自往洛阳走一趟。”
“陛下!”从后方的人群中当即响起了一声惊呼。
王神爱的声音已抢先一步压住了后方的质疑。
桓玄的呼吸一紧便见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臂膀勒令他看向了一双跳动着暗火的眼睛。
明明若以身量来算他才是更高的一方因为眼前的陛下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人可这一双眼睛依然像是正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楚侯朕有事相托。”
一口缓和窒息感的呼吸慢慢接续在了他的咽喉之中可直到此刻桓玄仍觉喉中发堵。
面前之人没有问他到底有没有痛改前非只是一如先前见他时候一样的轻描淡写。反而是他因天幕停在了他受封楚王、骄矜自满的模样才缓缓停下让他不免扪心自问间觉得自己若论心性恐怕还远不如姚兴。
这种对比更是让人心中复杂也说不出其他多余的话来。“……您请吩咐。”
“朕不知道这个决定有没有错但求一个无愧于心。所以现在我要你替我杀两个人。”
……
桓玄纵马疾驰。
将要入冬的烈风吹得人一阵唇齿发寒再被灌入咽喉之间更觉干涩发痒。
但对于星夜赶路的桓玄来说这恰恰能让他先前驳杂混乱的思绪沉浸下来用更为冷静的心态指挥好随后的行动。
在半日之前他仍坐在自京口起行的航船上与一封送往建康的诏令同行。
陛下用人无疑请刘穆之即刻入朝随同谢道韫一并为她把持住建康局势。
先前已经由考试遴选出的合格京官再行提拔各司其职务必确保境内百姓过冬无虞。
同时她还给刘穆之下了一个格外棘手的任务。
自司马道子专权以来建康朝廷的财政收支便记载得格外混乱。先前她只是让人粗略查验了一番
若是刘穆之那边缺人的话大可不必担心。
看看支妙音先前经办佛寺的敛财能力就知道她手底下在这方面的熟练工不少那麽能用的全给用上!
……
他也曾与
一封从蜀中经过荆州,本要送来京口的战事急报擦肩而过。
在那封战报中写的情况,与天幕所说,与陛下所猜测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蜀中的**璩预备响应梁王来信的邀约,趁着桓玄不在荆州,发起联手反击。
谁知道,蜀中士卒不愿离开故土,挟持谯纵反叛,这反叛的结果,便是**璩在成都攻破后为谯纵等人所杀。蜀中不遵圣谕,彻底独立,有了那谯蜀的国号和成都王的自称。
谯纵想必也是知道,蜀汉当年能借助天险,与曹魏拉锯良久,如今天下局势更为混乱,永安也未和其他敌人分出胜负,那麽,他偏安一隅所能维系的时间也就更久,甚至还有机会在旁窥伺、渔翁得利。
这也意味着,益州已经彻底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桓玄回头,而是在江船逆流疾行后,自一处码头换回了奔马,又从零星的数匹,变成了一片踏碎夜色的激烈声响。
自与他同行的卞范之看去,只能瞧见自家将军远比先前沉肃的眉眼。重新在他眼底浮动的信心,又让他前倾纵马的动作里,有着越发分明的势在必得。
望见远处依稀可见的一点明光,桓玄忽然勒住了缰绳,朝着后方随行的士卒抬起了手,“记住我先前说的话吗?
众人无声,只齐齐点了头,以表应和。
“好!桓玄深吸了一口气。
“出兵!
寒冬的困意,对于这支被匆匆聚来的队伍来说,好像早已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只要一低头,下颌就能贴到冰冷的甲胄,被这温度给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何况,此刻他们奉命而来,但求速胜,是为永安陛下清剿叛贼,又怎能不热血沸腾!
奔腾的马蹄几乎在一瞬间打破了前方的宁静。
正举着烛火端详地图的男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大惊,连忙出营而望。
却见不知何时,在距离营地数百米外的地方,已有摇动的旗幡包围而来。
他也骤然发觉,那奔行的骑兵因震响大地而昭示着存在感,却也只是后来的助力,甚至可以说,只是用于追击的人马而已,真正的敌人,早已抢先一步得到了桓玄的敕令,从南方包围上来。
另一头营帐里更年轻些的也走了出来,灯火照着他稍显惊惶的脸,“叔叔,咱们……
武陵王司马遵咬牙:“咱们走得迟了!
先前由梁王送信蜀中,意图联系**璩的事情,正是他出的主意。
他毕竟在荆豫一带生活多年,自认比起年轻的桓玄更有统兵的把握。桓玄小儿不经战事便弃械投降,更是坐实了他的判断。
谁知道益州那边久久没等来回应,让他心中狐疑不敢擅动,宛然错过了最好的动手机会。
随后天幕重启,为他解答了**璩为何不来的疑惑,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向荆州动手的信心。
武陵王不敢多想,连忙拉上了梁王一并向北撤去,准备进入毗邻北方的疆土,或许还能得到那位魏王的支持,让他们成为向永安动手的前锋。
就算魏王拓跋圭绝不可能放任他们发展出一个崭新的晋朝,也大有可能只将他们当作一个进攻的噱头,但只要能让他们暂时安全,随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好呢!
哪知道,追兵会来得这样快。
当对面的兵马压境之际,司马遵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些旗帜与士卒打扮,都昭示着一件事——
来人,是荆州兵!
“荆州……”
天幕带来的庞大信息,本该让那位陛下在建康召开群臣议事,怎麽会让他们变成了首先被进攻的目标啊……
“不能犹豫了,咱们走。”司马遵一点没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先往西走,利用这一带的水网阻拦住他们的追击,再北上逃脱包围。”
“好!”司马珍之答应得痛快。
昔年八王之乱,无疑是让朝廷对于宗亲拥兵之事多有提防。司马道子掌权后,同样惧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招致其他宗亲的效仿,对各地诸侯王的势力有所削减。
无论是梁王还是武陵王,麾下的兵马都算不得强盛。或许能**个措手不及,但在这等正面交战的场合,绝不可能是荆州兵的对手。
与其在指挥反击中,让自己落入更为窘迫的处境,还不如一开始就只将他们当作弃子,用来阻拦追兵的脚步。
这个判断,在司马遵看来,一点也没有错。
明明营中士卒得到了他据守的号令,竟然一点也没有起到阻拦的效果。
他所统率的轻骑还未能逃出多远,就已听到后方的兵戈交击声被吞没在了残余的夜色里,变成了一种零星作响的动静。
就算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也能大略猜测出,那是怎样的场面。
“一群饭桶!”他心中暗骂了一声,却也只是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未
及天明,沿途的路面上泛着一层冷光,正是前几日落雨的积水在这夜间凝固成了寒冰,当马蹄践踏上去的时候,还能听到一阵清脆的碎冰之声。
月光破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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