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患得患失
谢凌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他抬眼,“怎么了?”
阮凝玉:“没什么。”
谢凌见她神色淡了下去,便误以为她是因不喜自己。
阮凝玉想到谢宜温的事,莫名心烦意乱,她能理解谢宜温的立场,但是谢宜温这么做,还是能多多少少地能波及她的心情。
阮凝玉眼皮搭了下去,翻过了身,背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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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到了的话,还请表哥便回吧。”
谢凌看见了她纤薄的后背,以及散落在锦褥的乌黑青丝,丝丝缕缕缠上雪色的贴身里衣,像月光漫过墨色的溪流,带着种说不出的缠绵与脆弱。
谢凌指尖蜷缩,最后大掌垂下。
他起身,一丝不苟的衣摆窸窣作响。
他两手揣在宽大衣袖中,静静地道:“因些俗事心烦意乱而来叨扰你,是我的不是。往后不会了,你早些休息。”
阮凝玉诧异地睁开了眼。
谢凌,在跟她道歉?
转眼,男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轻轻给她关上了门,他来得静悄悄的,去的也平静,门一掩上,月光再度透过纱窗透了进来,落在地上。
阮凝玉睫毛微微一动,她不是没听到他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涩。
而走出海棠院的谢凌面色冷淡。
今日天刚破晓,他便被太后传召入宫。殿内烛火摇曳,太后先是慢条斯理地垂询他在南京的公务,言语间倒也平和。
末了,她拿起那份呈给皇帝的土地丈量册细细翻看,忽然眉头一蹙,指着其中一处细枝末节吹毛求疵,厉声斥责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周全,还妄想前往江南主持大局。
说罢,便以他尚需在京中历练为由,要即刻差人顶替他在南京的职位。
正当这桩祸事如乌云压顶般难以转圜之际,谢凌却不动声色地从中斡旋,竟稳稳当当将此事化解了去。
太后见他居然拿律法来压自己,说什么太后无权干涉前朝官员调动,于是便恼羞成怒,罚在他宫道上罚跪。
让他跪到明日凌晨,才肯罢休。
直到亥时,皇帝才得知他被太后留在宫中罚跪,忙叫了个太监过来,亲自送他出宫。
谢凌忽然顿下脚步,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今夜是他失态了。
原本是想着回到府中后,明日再过来看她,可是前日她那冷淡的态度,实在让他很是内耗,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一见不到她,他便会想她此刻在何处,在做什么。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深更半夜闯人闺房扰人安眠的事情。
这种失了分寸的做法,连他都觉得唾弃。
他自认为是个守礼的人,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呢……
他的患得患失,太过严重了。
谢凌心头总悬着一根刺,怕她再与慕容深递上书信,更怕沈景钰此刻就在京中,她会像从前那样,跟着沈景钰出门去。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藤蔓般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得很多。
明明知道他每次过来,表姑娘对他疏离又冷淡,可他偏就管不住自己这颗心。
他没有安全感。
他们前面,已经太多太多天没见面了。
一眨眼,便是三月没见,他没日没夜地料理事情,竟觉得像与她分别了一年之久。
而现在,只是一日见不到她而已,他便熬不住了。
明明知道每次过来,她都对他淡着一张脸,无异于她口口声声地在说她不爱他,可他今夜还是过来了。
他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再跟她见一面,两人的感情就会好上许多,说不定能修复呢?万一呢,他总想着。
可那股冲动褪去后,谢凌心头便被浓得化不开的悔意浸满了。
他低声自语,“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忍不住一遍遍自问:是不是自己方才的举动,又让她多添了几分厌烦?
谢凌攥手,紧抿唇,不敢再想。
连他都觉得自己此刻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更何况是她呢?
他不敢再去想她此刻在做什么,却又忍不住猜,他走后,她是已经睡下了,还是坐在灯下,对着那盏将熄未熄的烛火出神?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是在怨他?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凭什么呢?他这般唐突,能换来她一句“无妨已是奢望,怎敢再求其他。
谢凌眼里布满红血丝,他渐渐麻木着内心的酸涩,春风微凉的夜里,直至对此再也没有一丝感觉,而后才回了庭兰居,
去了书房里头灯火通明。
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释放出了心中的一丝“恶”用自己的“恶”来让旁人感到不适。
谢凌用过度的劳累来惩罚着自己今夜的言行。
他以后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了。
……
男人走后
奇怪的是阮凝玉倒是很快便睡着了睡得都比前半夜要深。
翌日。
谢宜温等了两日终于等到堂兄呆在家的这日。
她进去刚问安便瞧见了一身蓝衫面容微青的男人虽然没有痩但瞧起来却有些忧郁。
谢宜温怔了一下。
这几日谢凌都在紧张中度过将他折磨得精疲力尽偏生他耐力比常人强些因此也不需要担心。
见到谢宜温谢凌没看她而是走到书架前伸手去取上面的一本《昭明文选》。
谢宜温回神。
她今日特意过来原不过是想探探谢凌的口风。
那件事悬在心头太久她总得知道长兄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可偏生心里又七上八下的多年来对这位兄长的敬畏早已刻进骨子里总怕自己那点自作主张的小动作早已被他看得通透只消一个眼神便能戳破。
但见谢凌侧脸无动于衷的处之泰然想来阮凝玉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给他。
她拢了拢袖口方才那点惴惴像是被这阵风吹散了些。
心里却又忽然很不是滋味觉得表姑娘到底是个好的可阮凝玉的好却让她觉得很是自惭形秽。
谢凌此刻心乱根本无暇顾及谢宜温的反常因此便未察觉。
本来要将《昭明文选》取走的可他恰好却见书架上还有个他放上去的酸枝木盒。
他指尖微蜷停了下来。
他的面色几经变化晦暗不明。
上回上面的金叶子掉了是他又重新接了上去。
他将这支缠花金叶坠珠簪带回来原就是要还给她物归原主只是近来琐事缠身千头万绪里竟将这桩小事抛在了脑后。
可待她前夜向他说出口时。
那一瞬间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不想还
给她了。
谢凌手持着书卷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躁意垂眸时已凝起一片沉沉的戾气。
他太清楚了她这般急着要回无非是因这簪子出自沈景钰之手。
谢凌戾气太重刚想将手里的书扫在墙上时却见门口还有个影子意识到谢宜温在场他只好强行克制。
他抬眸面上已恢复平静之色。
“堂妹过来有何事?”
谢宜温忙不动声色道:“许姑娘来到府上了堂兄不在的这段时日多亏了许姑娘医术高明对祖母悉心照料。眼下她正在荣安堂候着祖母特意让我来请你过去。”
她不着痕迹地点了许清瑶的功劳。
谢凌顿时拧眉。
“我下午要去拜访一个人怕是没空闲。”
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谢老太太耳中
老太太越说越急竟拿自己的身子逼他话里话外都是“你若不去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熬不住”的意思。
谢凌只好过去了一趟。
丫鬟撩帘谢凌进了屋。
便见谢老太太身边站着许清瑶她着了一身云凤穿花齐胸襦裙插戴桃心仪态万千气质高雅如雨后初荷。
本就盼着他过来的许清瑶心脏微紧便见到一身藏蓝长衫面相寡淡的男人走了进来。
多月不见许清瑶见到他差点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
她心里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心安理得。
如今她几乎快搞定了谢府的所有人笼络得服服帖帖。谢妙云都会亲近她与她亲近得如同姐妹。府里的仆妇小厮们更是个个见了她都眉开眼笑嘴里没一句不夸她温厚贤淑、待人亲和的。
不过短短几月她便让偌大一个谢府从主子到奴才都对她心服口服满口称颂。
便是他父亲谢诚居来了亦对自己有几分好印象。
谢凌忙于公务后宅便需要一个持家的人。
许清瑶向他行了个礼。
“谢公子。”
谢凌却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她。
很奇怪他如今竟练出了一个感应但凡她在场哪
怕隔着重重人影,他也能瞬间捕捉到那缕熟悉的气息,精准地将她从人群中锁定,亦无需刻意寻觅。
今早正逢谢家姑娘照例给谢老夫人请安,因此便这么不巧,正好给撞上了。
珠帘影动,阮凝玉在抱厦里察觉到他的目光,身子便动了动,躲在了谢妙云之后。
单是一个隐约的影子,谢凌便一眼认了出来。
她在。
阮凝玉悄无声息地躲过了他的目光。
过了一会,她眼神又朝着珠帘外睇了过去。
却见男人早已收回了视线,来到了谢老太太前,他风姿飘然若仙,如同山岳。只是一夜过去,他又恢复了理智。
她原以为他那般疯,今日见到她又会患得患失起来,结果没有。
她再想到他昨夜死寂的沉默,以及那句道歉。
阮凝玉心道,像谢凌这样道德感太强的人,便会被许多东西给绊住。就算自己不去捅破他,他也会自己去规训自己,让自己重新回到正轨。
想到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而他的祖母却放任许清瑶在谢府随意出行,如同半个主子。更可笑的是,许清瑶今日发髻上还戴了他从南京给她带来的那根石榴玛瑙簪。
谢凌也瞧见了,可他却装作不知情。
眼见谢凌收回视线,来到了自己和老太太面前。
原本拢在他眉眼上的乌云忽然间散开了,天空晴霁,阳光明媚。他这个变化轻微,在人前转瞬即逝,可许清瑶还是捕捉到了。她攥紧手,却又慢慢松开,不露出异样来。
谢老太太将谢凌叫了过去。
老太太说的话,谢凌全程听不进去。
几位姑娘在抱厦里,隐隐约约传来说笑声,细碎如檐角风铃,谢凌耳尖微动。
春天临近尾声,天气开始热了起来,表姑娘似乎穿上了条更轻薄的裙子,是条杏黄色的齐胸裙裾,配了浅粉色的披帛。
谢老太太察觉他的心不在焉,不满了,“我同你说话,你可听清了?
方才说了半晌,孙儿却始终垂着眼。
谢凌这才缓缓颔首,下颌线绷得愈发清晰,薄唇轻启:“听清了。
谢老太太这才微笑,“这就对了,我从未见过像瑶儿这般好的姑娘,你说,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过
瑶儿?”
许清瑶红了脸。
见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说着许清瑶的好,谢凌拧眉。
想到午后自己要去拜见一位刚到京城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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