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决堤
东宫豫章台。
齐承沅用手帕擦拭着剑身,旁边的宫人正跪地清洗石板上残留的血渍。
忽地,齐承沅眼神一转,“回来了?”
帷幕遮掩着的地方走出来一个扮作太监模样的人,“殿下。”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血,“殿下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齐承沅翻转着手上的剑,“急?本宫是挺急的。”
“自上次盛典的事后,瑀王就一直抓着本宫的尾巴不放。若本宫再不做点什么,迟早会被他压一头。林舟的策论写得深得我心,但此人优柔寡断,太过心慈手软。官场不是考场,若本宫不磨一磨他的性子,又如何用得顺手呢?”
身后的人问:“殿下就不怕磨剑过快,反而折了剑?”
齐承沅嗤笑一声。
他抚着手上擦得铮亮的剑,反手一转,只听那剑发出一声悲鸣,便被折成了两截。
齐承沅松开手,剑柄跟着掉落在地上。
他垂眸,看着断剑幽幽道:“不过是把剑,用不惯,便丢了,总会有称手的。”
殿里的人跪了一地。
齐承沅笑了笑,“罢了,今日总归是吓人了些,杨掷。”
一直站在阴影中的人弯下腰,“殿下请吩咐。”
齐承沅道:“我名下主街那边还有处宅子,便当作给我们探花郎的见面礼吧。”
杨掷道了句:“是。”
齐承沅背着手,慢慢转过身来,“说起来,你从蜀地回来,可有带回我想要的消息?”
杨掷朝齐承沅一笑,“殿下交代老奴的事,老奴不敢怠慢。”
听杨掷这么一说,齐承沅眉头一挑。
杨掷道:“安定王已死。”
安定王虽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但皇室也有着自己的后手。
比如,齐承沅身边的这位不起眼的太监。
杨掷早些年在江湖闯荡,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刀子,手中人命不下千条。
在齐承沅还是孩童时,杨掷便弃了毒刀,跟了先皇后。
自先皇后故去后,他便扮作太监,默默守护在齐承沅身边。
齐承沅拍了拍杨掷肩膀,脸上笑意更甚,“干得好!这下便能和父皇交代了。”
杨掷道:“奴此次前去,还发现了瑀王的人手。”
齐承沅闻言,冷哼了一声,“安定王这丧家之犬,他也想来分一杯羹?罢了,左右人头已经在我们手里,明日我便去禀告父皇。”
杨掷颔首,“只是可惜,叫那世子逃了。”
齐承沅脑海中浮现出那世子花天酒地的模样,摆了摆手,“不过是个养废了的人,不必花费功夫,他自己就活不了几天,不必再查,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将一份图纸交给杨掷。
“我要让瑀王自断其臂。”
*
雷雨轰鸣。
林舟又从梦里惊醒了。
她起了一身冷汗,直勾勾地看着房顶。
她梦见被她杀死的那个地痞抓着她的脚踝,眼鼻流着血,一声声地质问她为何要杀他。
林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推开窗。
外面正下着大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林舟任由冷风吹刮着,似乎这样她就能暂时不去回忆那日在东宫的场景。
第二日太子派人来客栈接林舟时,看到的便是一个病怏怏的林舟。
宫人是带着地契来找林舟的,却没想才带着她逛完了屋宅,她便卧病不起了。
林舟这一病,就病了足足十天。
因为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她拒了东宫宫人给她请的大夫,只自己熬了些药喝。
林舟让人去找过阿勉,得到的消息却是以前那处小屋早就没人了。
先前阿勉也会外出游历,林舟自己也尚在病中,便打消了找阿勉的想法,一个人硬生生扛了过来。
等林舟能够穿上官服上朝时,外面似乎已经天翻地覆了。
林舟到太和大殿时,便发现了许多官员脸上带着凝重。
“林大人。”
林舟转身,见到的却是个生面孔。
那人笑盈盈道:“林大人或许不认识我,我与大人同为东宫属官,左赞善尚文沛。”
林舟了然,“见过尚大人。”
尚文沛看了眼殿内黑压压的人,“林大人前几日告假,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林舟正愁没人替她解惑,“愿闻其详。”
尚文沛笑了笑,俯身到林舟身边,轻声道:“前几日,雍州水坝决堤了,淹了不少村庄,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雍州水坝,那是两年前陛下才叫人去建的,耗费了两百万两白银,陛下甚至还亲自前去开了祭典,可谓是十分重视。而如今汛期未至,说决堤便决堤了。”
这不打陛下脸面吗?
林舟沉默,怪不得朝臣都一脸沉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圣上定然万分动怒。
尚文沛道:“林大人可认识主管修筑堤坝的工部尚书李冕?”
林舟摇了摇头,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尚文沛道:“他是瑀王的姻亲。接下来这出戏,太子殿下请你好好看着。”
说罢,他冲林舟笑了笑,便转身混入人群中去了。
林舟看着他的背影愣神。
太子与瑀王争权这事她是知道的。
她起先以为水坝决堤是个意外。
但听尚文沛这么一说……似乎并非偶然。
殿里传来三声鼓声,各位大臣陆续往殿里走去。
林舟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颗心直直下坠。
*
皇帝将奏折重重拍在御案上。
“两百万两白银!”
他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气,“李冕,你告诉朕,用两百万两打造的堤坝,为何连场春雨都经不住?”
工部尚书李冕扑通跪地,官帽歪了也顾不上扶正,“臣冤枉!去年秋汛时雍州堤坝还固若金汤,此次决堤定是......”
“固若金汤?”
齐承沅突然出声,打断了李冕的话。
他看向李冕,“李大人说的可是这份加固奏报?”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朱笔批红处明晃晃地印着李冕二字。
齐承沅将文书呈给圣上,“前几日儿臣手下人巡逻,竟发现了一人鬼鬼祟祟地想要焚烧此文书。起先儿臣还以为李大人府中遭了贼,正想将文书物归原主,却不想近日就出了这等事,现在想来,或与此决堤一事有关。”
瑀王齐承泽闻言,袖下的手慢慢握成拳。
皇帝一看文书落款,确实是李冕的私印无误,他狠狠一拍案桌。
“李冕,你还有什么好说!”
李冕跪在地上哆嗦,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太子拱手,“耗费百万银两修筑的堤坝,万万不会轻易决堤。那么李大人,这些银两去了哪里?”
他目光一转,和瑀王对上了视线,“听闻瑀王两年前多了一笔购置马匹的军款……”
“血口喷人!”
瑀王猛然出列。
他转身向御座拱手,“父皇明鉴,儿臣与李尚书虽是姻亲,但......”
“但什么?”
太子截断他的话,击掌三声。
殿外立即传来铁链拖地声,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被押上殿来。
“当着圣上的面,说说你在李尚书府上见过什么?”
太子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叫他将脸露了出来,“李尚书,你瞧瞧这人,你该不会不认得吧?”
瑀王看清脸那人的面孔时,呼吸一沉。
是李冕府中的人。
“奴才...奴才在李府暗室中见过瑀王印信!”
那人浑身发抖,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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