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隐晦
孟佑林带的热食成功转移了迟雨微注意力,她光顾着在地上摆出丰盛造型,指挥每个人站好位置、摆好姿势,再极力寻找一个光线适合的角度,完全忘了问他为什么不提前和大家打声招呼也不回群消息这一茬,只有文卓妍一个人还在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终于拍完,大家一起坐下,迟雨微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打量片刻,忽然开口:“妍妍,你怎么笑得那么不自然啊。”
她顾不上抬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击、拖动,双指捏合放大、缩小,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出神入化。
照片里迟雨微站在中间,左边搂着文卓妍肩膀,右边抓着陈烁手臂比耶,原先应该由迟雨微亲自掌控的自拍杆,被孟佑林接过,他长臂一伸,从文卓妍和她头顶中间的空隙穿过。
树影斑驳的光线洒落,每个人脸上都鲜活生动,连孟佑林都难得抿着嘴唇微笑。
被迟雨微这么一问,文卓妍脸上的笑容像被风干的泥沙面具,更加僵硬,余光里孟佑林事不关己地喝着饮料茶,只有对面的陈烁很稀奇她在忙什么,探身去看。
她也挪动坐姿,侧身凑过去看,边看边找补:“有吗?我看这不挺好的嘛,应该是帽子遮了点光,看上去奇怪而已。”
“那我怎么没事,我也戴了帽子,而且我的帽子还比你的大。”
“你的帽子半遮光呀,你还不用像我一样保持半蹲的姿势。”
“是嘛?”迟雨微半信半疑。
文卓妍重重点头:“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挑东西吃的手却十分忙碌,先是摸向炸鸡,发现隔着包装还是很烫,在空中毫无目的地乱晃一通后,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塑料圆盒里拈起一块果干。
细小坚硬的白砂糖在唇齿间慢慢湿软,露出“果干”本来的真实面目。
品味出的第一瞬间所有感官都被邪恶地放大,连同迎风吹来的空气也随之通透刺激,紧接着大脑在接收信号的下一刻发布指令。
她面目痛苦狰狞,下意识想要吐掉口里的东西,却碍于面子,只能从鼻腔连连发出类似惊呼一样的求救信号,扫视眼前那堆零食。
文卓妍一个字也不说还这个样子,把对面坐着的陈烁看懵了,不明所以地以为她踩了地雷炸药,当场愣在那儿,嘴里的炸鸡都不嚼了。
沉迷于修图发动态的迟雨微这时终于抬头,抓住她摆动的一只胳膊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要吐掉是不是?”
“嗯嗯嗯。”
文卓妍被辣味刺激,眼角已经湿润,拼命点头。
“纸巾纸巾……”
迟雨微抓着她的手,眼神在四人围坐的中心一顿扫视,陈烁当即也明白过来,叼着吃了一半的炸鸡,双手因沾满油渍而蜷曲得像个鸡爪,在一堆凌乱的零食饮料上空胡乱挥舞。
奈何眼前凌乱纷杂,两人一时竟什么也看不到了似的。
很忙,但不知在忙些什么。
还得是文卓妍自己最先瞄到抽纸包装的一角,从宿舍带出来已经用过一半的抽纸,软塌塌地被压在两包薯片下,那是她之前担心被风吹跑的杰作,正要伸手去够时,面前赫然出现两张纸巾。
递来纸巾的手背青筋遒劲,腕骨突出,黑色牛仔外套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小臂,看起来白皙结实。
孟佑林塞到她手里,顺手又拧开一瓶抹茶轻乳茶递过来。
她闷声灌了好几大口后才垂眼说了声:“谢谢。”
好丢人啊,头都抬不起来了。
危机一解除,所有人松口气,一旁的迟雨微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问:“你这是吃到什么了,你刚才那个样子我真应该给你拍下来。”
“就是这个。”
她白了她一眼,愤愤抓起那盒姜糖,瘪着的嘴角还在不停咂摸回味,苦涩的抹茶早已盖住姜的余味,但辛辣仍在口腔内隐隐作痛,看清标签名字后内心更是苦不堪言。
裹满糖霜的淡黄色外表本身就极具欺骗性,再回想起这好像是在超市那时她自己为了掩饰而随手乱拿的,骤然一股自作孽不可活的悲愤感从天而降。
反观孟佑林,作为当时在场目睹全程,甚至推波助澜买下这盒姜糖的人,此刻全程淡定地坐在那儿看着她出糗,要不是她不想把人往坏处想,真就忍不住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是什么?”迟雨微看了一眼盒子侧身贴的标签,眼睛圆圆地瞪着,嘴角噙笑,“这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见。”
她的目光在迟雨微和孟佑林之间来回移动,他直接提前预判了她要问的问题,神情冷静甚至带点无辜地看向文卓妍说:“我带过来的,但是她挑的,我当时没仔细看。”
“我也没仔细看,谁能想到这么歹毒的东西会被放在果干区里。”文卓妍苦涩低头。
这么一说迟雨微才想起来,取笑闺蜜的笑意更加灿烂:“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咯咯得笑,还想说些什么,手里的姜糖盒被她隔空夺过,盖上盖子,随手放在了身后草地上,眼不见为净。
“快别笑了,你不是要玩游戏嘛。”
“怎么那么巧你自食恶果啊哈哈,你不是最讨厌姜嘛。”
文卓妍默然揭开三国杀的包装盒,只觉得头很沉重,耳后有块区域一跳一跳地疼,说来确实倒霉,怎么就能不偏不倚是她挑中,还第一个吃到。
陈烁啃完炸鸡,从容地擦了擦手随口说道:“你们这么熟,讨厌什么都记得。”
忘了他还被蒙在“学妹”的谎言里,迟雨微这时候才慢慢收起笑容,声音含糊:“对呀,毕竟以前同一个高中嘛,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了解。”
陈烁感慨:“看来你们关系真挺好的。”
文卓妍一个劲重复玩游戏吧玩游戏吧,手里弄不明白的卡牌被迟雨微拿走后,抬头对上孟佑林的视线瞬间惊了一下,生怕他拆穿她们,见他要开口说话,嘴唇紧张得抿成一条直线,恨不得上手捂住他的嘴。
“原来你们是一个高中的,怪不得认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细想就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在她和迟雨微拼命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埋头研究三国杀卡牌角色怎么玩也于事无补的过程中,陈烁接过话茬,无意得知了孟佑林本科是江城大学,考研才到了航大。
对此除了他本人云淡风轻,其他三人都显得十分不淡定。
一来航大虽然食品专业领先全国,但江大的学校综合排名稳居前列,比航大高出许多,再加上江大地处东南沿海,任谁综合考虑未来发展也都会优先选江大,只是奈何水涨船高,每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也居高不下。
作为很多学子挤破头也只能仰望的梦想学府,孟佑林居然在考研分数足够的情况下不留在本校江大,却来内陆佼佼者,实际上比江大差了不知多少隐形差距的航大。
旁观者人人惋惜,做出这种令人匪夷所思选择的当事人却只用一句对蒋老师的课题更感兴趣,这种轻描淡写、不足为人信服的原因简单带过。
二来,迟雨微那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惊呼的同时也将文卓妍最心仪江大的事和盘托出,害得大家转而开始回忆起考研那段痛苦不堪回首的岁月,顺带又比较起各自现在的导师,讨论到她跟的魔鬼导师李寒山身上。
李教授的严苛程度,连航大本科生也多有耳闻,除了对他手里的课题实在感兴趣或者实在没办法了之外,基本上只有外校才会自讨苦吃选择跟他读研。
对此,这里面唯一一个本科外校的孟佑林也承认,的确是来了以后才发现李教授的恐怖之处。
说着,澄明的目光移到文卓妍身上,脑海里自动回忆起去年秋天他准备实验竞赛时,她也成天泡在实验室里的模样,来不及吃午饭就在等离心的过程中啃两口面包,为了液相结果等到半夜,只能飞奔着回宿舍楼敲宿管阿姨的门。
纵观文卓妍这不到两年的研究生生活,她已经为李教授贡献了一篇一作、四篇二作,目前还有两篇论文没发,可谓硕果累累,当家牛马。
她上头两个研三学姐已经放弃读博,早早外出企业实习,当年带她做实验的热心善良大师哥也博士毕业,进了航城本地的科学院工作。
而她告别实验菜鸟小白的第一个噩耗就是被放养。
导师频繁外出学习、开会还不忘了时刻push她,去年又以实验繁忙没空带学生的理由不向学校提交招生名额,导致她现在独自扛起所有压力。
她其实在无数个深夜赶宿舍门禁的路上暗暗发誓,绝对不可能继续读博了。
但这话只徘徊过她心头,却从来没真的对谁说过。
此刻也不想说。
毕竟没有哪个人读研是真正轻松顺心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存在苦楚,就不必把负面情绪说出来,让别人一起承受。
“还是玩点别的吧,玩三国杀,咱们四个人太少了。”文卓妍看着卡牌规则,平静地提出建议。
迟雨微为了给孟佑林灌酒,几乎把全部家伙事都带来了,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三国杀、大富翁,甚至扑克牌都带来了。
可惜今天的风实在太大,刚把牌都码放好,还没开始就被屡次打断。
轻薄的几张纸片稍有不慎没找东西压住,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看着大家轮番冲出去满草坪地追着纸片到处捡的模样,每个人又好气又好笑,迟雨微出去追时甚至引来小狗,上演了一场追逐玩闹的大戏。
最后不得不放弃这些桌游。
“没事啦,谁也没想到下午会刮风,正好就当运动了吧。”
文卓妍将纸牌摞成瓷实的一块,收进盒子里,还以为迟雨微兴许会放弃。
结果她一只手托着腮心里想的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坐下喘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随即产生新的念头,一拍大腿,搬出她最拿手的酒桌游戏。
“我们可以来玩捉鸭子。”
“捉什么?”
陈烁眉心紧蹙,嘴唇微张,仿佛真的没听清,实际脸上的表情说明是从来没听过。
“就是类似行酒令,我们一起拍手打节奏,由第一个人说‘捉鸭子’这三个字,顺时针第二个人接上‘捉几只’,第三个人随便说个数,由第四个人说捉没捉到,捉到了要模仿鸭子叫,有几只就要有几声。”
听起来并不复杂,孟佑林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陈烁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似懂非懂,迟雨微介绍完提议先试玩一遍,等正式开始时出错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惩罚是喝一杯酒,还要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一样进行,内容由大家制定。
正要开始,文卓妍摇头:“这游戏人太少也不好玩,还是换一个吧。随缘报数字怎么样?”
“好,这个也行。”
在迟雨微放下调酒器的拍手声中,两位男士很快也欣然同意。
叮叮当当的酒瓶出场,满满一瓶乳黄色的养乐多掺进五十毫升伏特加里,酒精包裹黏腻的奶味挥发在空气里,丝丝缕缕,瞬间抓住所有人的感官。
饮料瓶盖拧开,陈烁抻着脖子往里看,文卓妍将一瓶草莓和蜜桃的复合型果汁小心翼翼递过去,桃红色的液体在瓶口轻轻摇晃,她轻车熟路地帮迟雨微倒进去,带着些许酸甜的果汁倾泻而下,占满大半个调酒器的空间。
游戏开始前,为了给输的人提前准备惩罚,迟雨微展示起自己的手艺,不锈钢的调酒器严丝合缝地合上,在她手里上下有规律地摇动,树影斑驳的阳光下,偶尔闪过金属凌冽的光芒。
两人一个动作行云流水地调酒,一个心有灵犀地帮忙,没有一丝多余忙乱和询问,这可把陈烁看呆了。
“你们经常这么喝酒吗?”
“嗯~烟酒僧都是这样的呀,难道你压力大的时候不喝酒发泄一下?”迟雨微得意地挑眉一笑。
陈烁呆呆摇头。
她就开始热心地和他交流起微醺学习法,说着揭开调酒器盖子,混合着果味和淡淡奶香的独特酒精瞬间溢散开来,碰撞而产生的泡沫在分装纸杯的过程中沙沙作响,文卓妍咽了口口水。
沉默许久的孟佑林忽然开口:“那得酒量不能太好吧,不然要喝多少才能喝到微醺。”
“开玩笑,今天咱们就比比谁酒量最差。”
迟雨微满脸都是被质疑和挑衅的不服,撸起防晒衣的袖子,卡在手臂上,露出手腕上看起来勒得有点紧的彩色编织手链。
“有些人说不定酒量差、酒品也不行。”
“是嘛,谁酒品不行呢。”
文卓妍坐在两人中间默默听着,感受到头顶飘来的视线,多少有些心虚。
她酒量并不好,况且今天一早起来就不舒服,现在只希望游戏这一趴能赶紧结束,正祈祷着,脑袋半放空似地顺手拿起一杯倒满的纸杯要传递给孟佑林。
“不是说好了你不用喝。”
“啊——”
迟雨微会错了意,伸手想拦下时动作太快没收住,不小心撞上了文卓妍手腕,剧烈的一阵晃动,根本来不及反应,浅粉色的酒水顷刻洒出来一半,撒落在中间的零食包装上,溅在野餐垫和衣服、裤子上。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太快了不是故意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抽纸,擦衣服的擦衣服,擦零食的擦零食。
文卓妍最忙,她离得最近,酒洒落时不光湿了一手,还溅出许多在衣服上,好在仔细一看,只有牛仔背带裤裤腿上湿了一块,因为在腿内侧所以并不显眼,只是贴在皮肤上凉凉的,酒精味也很明显。
她接过纸巾按在裤腿上,下意识闻了一下又多抽了几张纸继续吸水。
另一只手僵在半空举着杯子半天没动,混合着果汁酸奶的酒粘嗒嗒地挂在指缝,滴落的同时也有冰凉湿润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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