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药渣

本朝初一的拜年隆重程度堪比大朝会，卯时正式开始，官员们寅时就要起床沐浴更衣。

当日一早，百官列阵等待，期间还有专门纠察礼仪和言辞的御史，若是仪态不整，轻则叱责，重则极有可能丢官罢职。

如此重要场合，哪怕身居高位的阁老重臣都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是以，除夕这晚萧元绰不敢熬夜，不到三更天就睡下了。

至于次日一早萧元绰何时出的门，归宁浑然不觉。直到卯时二刻，被周嬷嬷唤醒，她才不疾不徐地更衣熟悉。

辰时，阖府上下的丫头婆子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给她这个管家人拜年。归宁一身喜庆，容颜瑰丽，似极九天仙女下凡尘，笑着让南烟发压岁钱。

和众位婆子打趣了几句，匆匆去往邓氏的福寿堂拜年，并陪邓氏一起用了早饭。

邓氏知道有几日萧元绰宿在孤芳苑，叮嘱她一定要服侍好自己的男人，还拉着她的手，念叨着早日给萧家生个嫡子，还说自己已经在佛祖面前许了愿，今年定能实现等云云。

归宁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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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三拜九叩的折腾了一早上，萧元绰回来已很是疲乏。

不过还是坚持着陪母亲和归宁用了午饭，归宁趁机问道：“乐巧姑娘回府，我们也该送些东西过去庆贺庆贺，不如我下午去一趟，顺便看看大姐姐，也和赵太太说一声，就说母亲想念大姐姐，想让大姐姐过年在府中多住些时日，可好？”

邓氏笑道：“这样也好，不过下午有几家娘子过来和我打牌，你也早点儿回来，陪我们乐呵乐呵。”

萧元绰昨日歇得晚，今日起得早，默认了归宁的安排。

归宁用过午饭，也没顾上歇中觉，就让前院的秦三套车，由南烟陪同，去了赵家。选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带过去，给赵家的女眷做衣服。

她这次来，是有其他缘故的。

年三十乐巧回赵府前，突然想起一紧要的事，让柳妈妈转告归宁：说她在赵家有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可能事关她的身世，想请归宁代为保管。

这段时间，乐巧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直到下定决心要回去复仇之际，才想起此事来。

今日归宁带南烟前来，看望萧元荷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找个机会让南烟去见乐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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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养了十多日的萧元荷已经能下床了，正在陪赵太太打叶子牌，见归宁来，硬是拉着她玩儿了两局。归宁手气差，一输到底。

归宁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乐巧，随口问了赵太太一句。

赵太太有些担忧道：“咳得厉害，也不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刚请了大夫开了药，这会子还在屋里歇着呢。”

归宁想要去看一眼，萧元荷拉住她道：“大过年的，别过了病气，等她好一些再看也不迟。”

归宁也没坚持，顺着萧元荷的拉扯，又坐了下来，转向南烟笑道：“你代我去看一眼吧，替我问个好。”

见南烟离开，归宁笑道：“我今天不把大姐姐赢我的钱赢回来，就不走了。”

归宁向来是个散财的人，不管是邓氏，还是今日的赵太太都乐意和她打牌。赵太太和萧元荷婆媳两人今日在算计归宁这事儿上，配合相当默契。

丫头婆子们也挤在一旁凑热闹，主子赢了钱，她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归宁无论是在萧府还是在外面都混得开，真真得益于有个会赚钱的母亲。

本朝官员俸禄微薄，若是家底差些的，这日子很是不好过。赵家比不得那些勋贵，自是没有萧家阔绰。

归宁下注大，牌运却奇差无比。让赵太太赢得合不拢嘴，当然不愿意放她走。内院主仆都围在赵太太屋里看主子们打牌，更是无人去关心破衣烂衫回来的乐巧了。

比起在倚梅园的好吃好喝，乐巧现下的状况可谓糟糕至极。冬日的西厢房阴暗潮湿，屋内炭火冷清，乐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还在瑟瑟发抖。

之前伺候她的小丫头无故溺死，她又一身狼狈的回来，内院婆子丫头都在背后议论纷纷，没人愿意来她跟前伺候。赵太太虽会吩咐婆子给她送去炭火饮食，可这些人惯会拜高踩低，明里一套背后一套。

大过年的，赵太太也不能处处周到。

南烟甫一进屋，就感觉如迈入冰窟一般。火盆里的炭早已燃尽，想倒一杯热水，提起桌上的铜壶竟是空空如也。再一瞧，乐巧缩在被子里，咳得撕心裂肺。

南烟气不打一处来，“我去找婆子们要热水和炭火来。”

乐巧听到动静，勉强撑起身子，哑声道：“别……别添麻烦了……要是让旁人知道咱们的关系……不好……”

南烟来到床边，按着她躺好，“你这样迟早被他们折腾死。”

乐巧大咳了几声，缓了口气才道：“慢慢熬吧，只要熬不死我，日后就别怪我心狠。”

南烟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起来，“何苦来这么折腾自己。”

乐巧心中泛苦，却也无从诉，“失了贞洁的女子，本就该一条绳子吊死。我舔着脸回来，受这点儿苦算什么？以后有的是人指着我的脊梁骨说风凉话。”

南烟安慰道：“听那些人胡沁！听我家太太说，那秦淮河边的女子都能从良，扬州瘦马亦可被抬为平妻，这世道虽处处为难女子，可也不只是死路一条。”

南烟口中的“我家太太”正是归宁的母亲。

几滴浊泪从眼角低落，乐巧长叹一声，“放心吧，回来之前柳妈妈给了我一些药丸，我吃着还行，比大夫开的药好。”

乐巧担心时间久了，有人会注意到南烟，抓紧时间道：“我让你来有两件事，一是大夫给我开的药的药渣我藏起来了，药方我也有；再有就是我有些东西，请宋姐姐替我保管。”

药渣就藏在床底下，药方在枕头底下，东西藏在屋子的一块地砖下，南烟废了好大劲儿才取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你怎么藏这儿了？”

乐巧无奈的解释道：“但凡有点儿好的东西，我屋里都藏不住，没办法。”

南烟替她有些不值，“照顾你的丫头对你也不尽心，你心疼她，她生前未必心疼过你。”

这话也不算假，她有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也就是靠着赵太太的垂怜，体面的混口饭吃，不过到底是一条命，乐巧心里还是难过，“唉，提这些做什么！”

南烟将药渣打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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