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熔炉之中
比起对外放出信号,只有焚城,更能解释此刻的大火。
可这座被魏王后选定驻扎的曲梁城中并无百姓,只有这支撤退过来的军队,那这焚城之举,就是一把火烧向了自己,却未影响到其他人。
她图什么?
这必然不会是他们在城池被围困之后,发觉无路可逃,于是偏激得决定**取死,那是……
“出兵!即刻出兵!”
桓玄上一刻还在嫌弃刘勃勃行为激进,年轻人沉不住气,现在也只能下达了这样一条命令。
他又不蠢。
魏军何以焚城?既然不是为了取死,那就只可能是求生。
是直接自断后路的求生!
城中军营,甚至有可能干脆是一部分军粮,都在此刻被堆放在了一起,由一把火焚烧殆尽,魏军若不想死,那就只能拼死逃出去。
几乎就是在这熊熊烈火烧向天穹的时候,今日阴沉的天色,照着下方一队兵马杀奔而出。
像是要自这重重围锁之中,撕扯出一条血路!
也可能真有这个机会。
桓玄的兵马和应军从邺城方向赶来的两路精兵,都驻扎在曲梁城四百丈外,甚至还要稍远一些的位置。因为他们并不怕魏军轻言撤离。
姑且不说魏军有着绝对的人数劣势,就说此刻的曲梁城下,那些应征而来的北方胡人比谁都要积极,立刻从游荡巡防转为上前拦截。
这些人也早已不再是之前那样无序地捕猎。在之前受过一次挫折的影响下,他们近乎自发地组成了一支支队伍。
可就是这样的队伍,忽然遭到了一记重创。
那本是一支支当先发作的凶悍队伍,却在撞上魏军的刹那,只觉是被城中的烈火舔舐到了面前。
“啊——”
什么叫侵略如火,在魏军的发兵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率先抵达魏军面前的百余名胡人,因争功而气势汹汹,却出刀慢了一步,被赤红着双眼的魏军举起了长槊,毫不留情地扎下了马来。
“杀!”
槊刀横扫,在抖落了敌军尸体的下一刻,便劈砍向了失去主人的骏马,一点也没有犹豫。
在这一刻,马匹不是他们能够掌握的资源,而是追兵的助力。
悲鸣而倒下的骏马,还恰恰成了阻拦敌军脚步的障碍,于是,也不知道魏军是从何处得来的力气,又将其重新抬起,上扬,挑向了下一个人的咽喉。
两军
碰撞厮杀只在一瞬之间。
浓烈的血色立刻抢夺去了城头的火光绽放在了土地上。
这支由劲卒组成的钢铁洪流也随即碾过了这群不成气候的拦截兵马
在开道的骑兵得手的同时从后方燃烧着的曲梁城中也走出了一批批的步兵用尽可能快的脚步跟随了上来。
不过他们显然没法这麽顺利。
刘勃勃的兵马也在此刻扑向了他们。
为首的年轻将领目光如炬瞧见了那一张张面容上近乎沸腾的血色。
有短暂的一瞬他无法分清那到底是因为被城中的浓烟烈火熏烤出了颜色还是因为破釜沉舟的觉悟让他们选择了卖力发狠。
他只是不理解。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
为何非要为了那即将落幕的魏国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与魏国的血仇早在他上一次纵马邺城的时候消退了大半又在洛阳开垦水渠之时被逐渐打磨完善的心志中被他遗忘现在这份对魏军感到的遗憾也称得上是真心诚意。
不过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发出得比他更快。
魏军的一轮骑射与步射和应军压上前来的铁盾碰撞发出了一声声叮叮当当的声响却也没压住一个声音。
“敢问这就是王后的抉择吗?”
贺麟乘于马上更显身姿矫健新得的官职还未有官服相配借了块大应的军旗充当披风倒也自有一番英气飒爽。
她其实不认识刘夫人这位魏国王后但她看到了此刻随军突围的女将军也忍不住喊出了声发出了这句高声的问话。
“大应陛下已至厚待我等愿为应朝效力之人番邦华夏并无不同我便可作证!何以至此!!”
可回应于她的不是刘夫人的话而是魏军愈发汹汹的气势。
他们再度举起了利刃向前冲锋杀来。
眼见这样的一幕刘夫人咬紧了牙关竟不知自己该当是喜是悲。
喜的是魏军之前因损兵折将和援军不至一度已让士气跌落到了谷底现在却因悍然出击接连杀敌重新找回了征战的信念。
悲的是她要如何回答贺麟的这句话呢?
敌对的立场若是这样简单就能消弭这世上国与国的征战就不会这麽简单。
当她选择了命运的主动权以手铸金人举起王后冠冕的时候她的决
定也就更加举足轻重也与魏国休戚相关。
她不是贺娀不是那个已经亲自用叛逃行动证明立场的人更不像她一样拥有一个被天幕提及会“弑父”的孩子。
她也不是贺麟只因在她的背后还有着千丝万缕的人脉联系让她在背水一战时也依然并不自由。
所以她羡慕贺娀羡慕贺麟却无法成为她们。
当然她还羡慕一个人。
“呜——”
“随我杀!”
尖锐的号角猛地从一侧响起魏军的弓箭手正在试图拦截刘勃勃和贺麟的兵马竟没察觉到有一队精锐已悄无声息地绕后而来也在此时有如一支利箭刺向了腹心!
负责统兵的小将军将手中的黑槊舞得密不透风狠狠地在人群中杀了个进出。
哪怕从刘夫人的位置其实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也能感觉到那种鲜活到逼人的恣意。
以及一种谁都无法忽略掉的进取。
“退!先退!”刘义明没察觉到刘夫人的目光有一阵子落在她的身后只是在察觉到此行能造成的杀伤有限后又立刻中断了行动毅然地抽身后撤。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支大应精锐直接杀了弓队的侧翼一个人仰马翻要重新填补损失并不那麽容易也恰恰为她的队友提供了机会。
在这个空当之中不止是刘勃勃的兵马已再度配合着压了上来桓玄所统御的昔日燕军也已经拦截在了前方。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慕容会”带兵
燕、魏之间的仇恨让此刻的两军对阵显得格外眼红。
众人也丝毫不需要怀疑这批能够杀回河北复仇的士卒面对穷途末路的魏军到底能不能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
可就在这铁壁阻挡站定的下一刻慕容熙的喉咙里险些要发出一声尖叫。
只因他清楚地看到在魏军之中有一把剑以发号施令的方式举了起来也异常果断地指向了他的方向。
下一刻那支先一步杀出城来的精兵立刻就将他视为了冲锋的目标。
“拦住他们!”慕容熙脱口而出。
但这话显然说出得慢了一步。
守御能力原本就不是北方胡人的强项更何况是他这样半路出家、冒名顶替的将领。
慕容熙不知道对面到底有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份有异。
他只知道
那支擒王的精锐面色更红却没先让自己被这温度给烧坏了而是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向着他狠狠地压了过来。
可只想阻拦的兵马要如何去与求生的猛士相斗呢?
“吁——”慕容熙完全凭借着本能在魏军杀来的第一时间便已调转了马头向着斜后方冲出了一段距离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魏军的冲锋。
在被刘勃勃的兵马捞出来的那一刻他更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又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
“头没……”
“这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情吗!”刘勃勃怒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恨其不争。
在这混乱中魏军的兵马再度打开了一条撤离的信道也让后方的步兵先自当中杀出
这支旧日的燕军不仅没能阻拦他们的去路反而因交战之中的混乱变成了魏军阻拦其他敌军的屏障。
要不是刘勃勃已从桓玄的口中得知慕容熙此人年纪没有对外声称的大还是被赶鸭子上架套上的“慕容会”之名他简直要以为这是魏军派遣到他们这边的卧底!
幸好与此同时刘义明已自另外一侧再度出动仰仗着惊人的机动性拦截在了那一众步兵的前方。
她没选择直接用马匹来挡路而是放出了一轮弓箭打断了魏军撤离之势。
后方更多的兵马也终于在桓玄的整顿中慢慢包围了上来。
但前方的一片乱战依然让楚侯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他看得到此刻的魏军固然又一次被挡住了去路但更多的还是被一部分兵马拖累的。
也就意味着这火烧城池背水一战的战略其实起到了效果。
若是那位魏王后再是果断一些干脆只带着骑兵撤离在已经打出声势的士气中也不是做不到的!
只要她……再心狠一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当然是够狠的。
之前和应军的周旋再到现在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刘夫人一剑捅向了一名燕人的胸膛手中的颤抖只维系了一瞬就又变成了坚定握剑的动作。她驾驭着战马在收剑而回的刹那重新置身于十数名亲卫的护持当中神情凛冽得足可以刮起一道寒风。
以至于无人看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瞬的犹豫。
因为在这片碰撞中不息的血色里她真的看
到了突围、然后回到后方平城的希望。
可又有另外的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样逃回去,与她死在此地,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她此刻做的,便是重新举起了剑,试图在这孤注一掷的缠斗中,重新找到一个破局之处。
但她怎麽也没想到,就是在她重新举剑的刹那,她竟忽然听到,在兵刃碰撞、战马嘶鸣的声音里,从远处西南方向的位置,有一个浩荡而嘹亮的声音,远远地传递了过来。
声势如浪。
那原本不是专注于战场的她应该去关注的消息,可这个声音的出现,竟是让整片战场短暂地陷入了静止,也就难以避免地,变成了一道劈在她头上的惊雷。
她发直的目光,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也听到了一句因重复呼喊,绝不容人错认的话。
“急报——急报——”
“陛下已亲自擒杀拓跋圭!陛下将至,印信先行!”
“拓跋圭已死——”
“魏军若有甘愿投降者,可既往不咎!!!”
像是唯恐有人听不到那最重要的一条,穿插在那一个个声音里,有一条最为震耳的,又被强调了一次。
“拓跋圭已伏诛!!陛下——将至!”
“拓跋圭——”
不只是应军的动作,都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停了下来,以桓玄为首的众人惊愕难当地朝着那一队传令使者看去,甚至有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唯恐是一个不慎听错了话。
原本正在激烈搏杀的魏军也放慢了速度,难以置信地向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也在片刻的沉寂后,忽然就炸开了锅。
“假的,一定是假的!”一个声音喊道,“魏王怎会如此轻易地**,必定是敌军的计策。”
“不错,一定是假的!”
“他们在骗我们!”
“枉费他们还用鲜卑的语言重复了几次……”
这骗术也太精明了。
可他们怎麽不想想呢?
拓跋圭征战十余年,数次险死还生,就连和久负盛名的慕容垂交手,也以他熬**慕容垂结束,怎麽可能会在还未抵达河北战场的时候,就已突然死去呢?
说不定,那正是拓跋圭领兵将至,让应军不得不提前放出的假消息。
只为了能让他们尽快丧失斗志,选择投降。
但当这些因战场陷入僵局,于是重新聚拢在一起的魏军向着王后看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难以
形容神情的苍白面容。
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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