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秘密花园
发完这句,季节心有戚戚焉,万念俱灰,仰面躺着,在淡水暮色中缓缓下沉。或许一直以来小条根本对自己没有好感,又或许他早就有对象了,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不过是出于党员对群众的责任……
一旦复盘,就一发不可收拾,季节推导出完整逻辑链,认为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对着小条高谈阔论,人家都不想回话。故而今天一得到机会,他就立刻委婉表明立场,告诫季节从解封起不必再联络。
季节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哭泣。由感情世界推及现实世界,想到自己在事务所中豪掷青春,却几多坎坷、一事无成,下周就要终结这份工作,更是悲从中来,难以自已。洒泪正酣时,忽然发现小条回复了:
“漂流瓶也找不到我,略略略。”
“……”季节气得几乎厥了过去。她怒回道:“那你一键删除好友吧。”
这句消息却没有成功发出去。绿色对话泡泡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圈标志,令人触目惊心。季节感到血液都涌到了头上脸上,大脑嗡嗡作响。小条竟然把她拉黑了?
再定睛一看,原来那红色圆圈是重新发送的标志。是自己这边信号不好,导致消息发送失败。
季节点了一下红色圆圈,这回消息发送成功了。她松了一口气,终于确认对方暂未将自己加入黑名单。但随即她看到重发出去的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跳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坏了,这下真要被删除了。
那边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终于察觉到季节情绪有恙:“你咋了?”
季节这一场大气,生得莫名其妙,自知没有立场。因而不敢任性妄为,以免一波三折,最后到底还是被删除。思来想去,只得闷闷不乐地说:“我想家了。”但闻乐曲声幽怨迂回,旋律仿佛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季节又开始哭个不停,封控以来积压的苦闷、吃不上饭的恐惧、工作三年的怨恨,全都厚积薄发,化为眼泪。
小条问道:“能下楼吗?”
季节向镜中看了一眼,郁郁寡欢地走下楼去。
楼外夜空晴朗,一半人家都已熄灯,三街坊昏昏欲睡。仰观宇宙,竟能看见满天星星闪动。小条在楼下等她,递上一个牛皮纸袋:“怎么了,都饿哭了?”
季节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的是点心和果汁。谁家好小伙子会囤积甜食?老D他们哥几个连水果都很少吃。这甜点多半是用来招待女朋友的。想到此处,季节挺着端正的脖子,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党组织对我们的关心,回头买新的还给你。”
小条却闲闲地问:“什么时候还?哪天?”
季节对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他不明所以,真的低下头来。两张蒙面的脸,彼此离得很近。季节对着他耳朵低声说:“季节是我的化名,我的真名也不告诉你。漂流瓶也不联系,解封就拜拜。”
低沉的笑声在季节耳边响了起来。他直起腰来,又笑了一会儿,才说:“你就为这个生气啊?”
“哦。”季节推己及人,联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如果知道自己男友与异性调笑,一定心情不佳,于是立刻远离小条几步。小条直直地盯着她,盯到她不得不问:“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看起来身心愉悦,脚步轻快,“走一圈吗?我不敢自己回去。”
“……”
两人并肩走在三街坊的树下,季节心不在焉,抬腿就拐进了一条小路。待到回过神来,发现眼前是一片秘密花园,健身器械的轮廓在昏暗中模糊不清,周围的香樟树如同屏障,将房子和路灯远远隔绝在外。
“干嘛带我来这么黑的地方。”小条说着,自顾自地坐在秋千上。
季节犹豫了一下,说:“走吧。”
小条没有动身。他用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想家了?该不会是想男朋友了吧。”
“什么?”季节转头看向他,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他却不再说第二遍。季节只好如实答道:“我没谈过男朋友。”
“我没谈过男朋友。”小条学着她的语调说道。
季节不悦地盯着他:“你把女朋友的点心拿出来做人情了吧?”
“什么女朋友?”他奇怪地说道,“那是之前开会发的点心礼盒。”隔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我没谈过女朋友。”
一瞬间,季节只觉得晚风迎面吹来,一身阴霾都散了。不知不觉,她也坐在另一张秋千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星空。再回头看小条,发现他一直注视着自己。两人视线相接,忽然都转开脸去,仰头笑了起来。
小条笑着笑着忽然戛然而止,严肃地看着树丛:“居委来巡逻了。”
“是吗?”季节一惊,压低嗓音问道,“在哪呢?要不要躲起来?”由于声音过于压抑,听起来像嘶嘶的蛇语。
“逗你的。”
“你说,我们这样跑出来是不是严重违规违纪?”季节眉头紧锁,猛地一拍大腿,“可是这样真的很爽啊!”
他放声笑了起来,浑厚澄澈的笑声让季节想起大提琴。她拿出手机,播放《淡水暮色》,对小条介绍这首歌多么催人泪下。小条却说大调的音乐不太容易伤感。季节轻轻荡着秋千,静静听着乐曲,无法言说心底的朦胧感受。
小条深沉地看着远处:“思乡曲。”
季节以为这首歌又名思乡曲,不禁佩服他的博闻强识:“这都知道啊?”
“音乐封面上写的。”他对着季节手里的手机屏幕点了点头。
“……”
季节跳下秋千,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走你!”可惜沉沉的没有推起来。他的脚不曾离地,倒是十分配合地说:“好高啊,我都恐高了。”
坐回到自己的秋千上,季节在凉风里甩动头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说,这几天在忙一个并购项目,写财务尽调报告直至凌晨。季节感到惺惺相惜,就主动说起自己也跟过一个并购项目,不过她是做税务尽调的,碰到的目标公司各有千秋,出奇制胜。有的公司财务说,我知道应该申报某项税,但是我嫌太麻烦了,就没去……
他出声地笑了起来。季节继续说,事务所的工作好像已经超越了很多人,每日出入高档大厦,满口英文术语,但她就是无法快乐。她实在受够了经理无休止的霸凌和批斗,以至于有一天她抬头看了经理一眼,就干呕了出来。
有一次,她一个白天就做了五十张PPT,尽管这份报告本身几乎没有意义。然后她照例被经理反复挑剔,用一个晚上改了五遍……
又有一次,那是陆家嘴一个平静的雨天,没有喧嚣,没有质问,没有反复的修改,只有雨水滴落在屋顶和土地的声音。她做了八张底稿,不用想任何疲惫的事,只是专心地感受着数字的逻辑与结构之美,构思着清丽简洁的排版设计。
“工作吗,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活都是没有意义的。理想是很容易磨损的。”小条慢慢听着,也慢慢说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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