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结伴行路回千灯镇 2
四角飞檐下,细密的白雪静悄悄地点缀了月片铜铃。冬夜的风又凉又薄,月色淡在云层下,没有繁星。殷无邪伸出手,指尖触在那片铜铃之上,轻轻一掸,铜铃上的白雪宿命一般落下,重回空中。
“铛——”的一声。轻的,清的,像说悄悄话一般,大概只有殷无邪和这个冬夜可以听见。
暖黄的光从双扇木门缝隙中钻了出来,停在殷无邪的脚下,碰了碰他的鞋子。
木门上的铜环比去年更有古韵了。殷无邪伸出手,“叩叩叩”了三下。
屋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入夜了,来者何人?”
“秦伯,是我,阿百。”殷无邪呼吸起伏,声音中不自觉带上几分少年时的亲昵。
屋里顿时传出一声快乐的惊呼:“是阿百回来了!”,紧接着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小小的石头在河上打着水漂。木门咿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一个瘦小的老人,随意裹着袄子,提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日光。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飞鸽传个信,我也好给你炖锅鸡汤。我最近养鸡的技术炉火纯青,之前你买的小鸡仔子被我养的又肥又剽,肉紧得很!”秦伯热腾腾地说着,目光落在殷无邪的手里,“行李呢?”
殷无邪抱了抱秦伯,笑道:“临时决定的,也没跟你们打招呼,就直接来了。下次来时我一定提前招呼,秦伯的手艺最好了。”
顺手把提前撑开的伞遮在秦伯的头上,接过他的油灯,眼睛往屋里看去。
木门之后,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院子虽不大,但很整洁,墙边堆着几捆取暖的炭火,正中有一颗上了年纪的老枣树。冬雪里,枣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黑黢黢的枝干上裹了一层白色,像是结了一层糖霜。三间低矮的平房坐落在枣树之后,绢布窗后透出温煦的亮光,光里映着一个清瘦的影子。
殷无邪的心跳得快了一些。
他轻轻拍落雅青色大氅上的雪,又小心地跺了跺脚,整理了下头发,推开第一间平房的门。
屋内炭火烧地正旺,暖意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地茶香和墨香。殷无邪脱下大氅,挂在门后木架上,跟着秦伯穿过前厅。厅内陈设简朴,一张木桌几把圈椅,角落里摆着一白瓷花瓶,里面插了一根干枯的梅枝。那还是去年除夕殷无邪在路边折来的,没想到师傅一直留到现在。
沈景玉站在木桌前,宣纸上的墨字还未干。一年不见,师傅又轻减了些,灯光下,他眼眸温润如玉,只是眉间一道皱纹愈发深刻,如刀刻上去一般无法抹去。
“师傅。”殷无邪唤了一声。
沈景玉笑着看他:“又来找我答疑解惑了?”
二人在里屋坐榻两侧落座。榻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毡,中间摆了一张矮几。新雪融化的清水煮开,虹入茶盏,氤氲一片白雾。
沈景玉将茶盏推到殷无邪面前,眼中含笑:“怎么感觉比去年时又长高了些。”
殷无邪双膝并拢跪坐于榻上,坐姿端正,嘴上却轻快了些:“也许因为我还是小孩子吧。”
沈景玉宠溺地看着他:“二十三岁的小孩子了,等过年时,师傅得给你包个大红包,压在你枕头之下。”
殷无邪看见沈景玉眼角的皱纹,热忱地应道:“那就提前谢过师傅您嘞!”
心中酸楚。
一年不见,师傅老得厉害,像院子里那棵枣树的冬天。即便不笑时,眼角眉梢也都是褶皱。明明才年过不惑,怎得就成这副模样。
沈景玉道:“这次来,能多住几日吧?”
殷无邪手指轻轻摩挲茶盏边缘:“还得回去跟宗圣禀报,只能停留一晚了。”
沈景玉在灯光下细细端详他:“这次又从哪里来?”
殷无邪道:“从易水城来。”
沈景玉点点头:“宗圣交予你的任务总是难的。”
殷无邪咧嘴一笑:“我主动认领的。师傅您跟我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沈景玉笑着摆了摆手,道:“行行,知道你没拉下功课,说吧,今夜有何事需问我的,知无不言。”
殷无邪笑道:“还是师傅你最了解我。”
说罢,他便从与天殿中显魂镜的破碎开始,讲到他在雪地里与一位名叫夜游的红衣女子追逐的场景,一直到极乐楼的那一夜。
屋外细雪落无声,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沈景玉静静地听着。
殷无邪在重点处讲得细致,仿佛工笔画描摹一般,但讲到夜游时,只提了她的速度与突然丧失力气的那一幕。二人在东市大街早餐铺上的对话暂时忽略不提。
不知讲了多久,中间秦伯悄悄进来添了一次柴火。
沈景玉颔首道:“你想与我探讨的是?”
“我认为,易水城如今的大部分邪崇,是有人刻意造之。”殷无邪掷地有声地先抛出结论。
沈景玉道:“我听听你的分析。”
“首先在那家店铺里,扶苍的玉萧指示,第一个是傀儡,第二个是邪崇。可这便是说,邪崇可以控制傀儡。我们历来所知的,傀儡和邪崇归为同一类,都是邪物。可现在邪物自身能控制邪物。我检查过地上的血液凝固痕迹与皮囊的样子,此邪崇只不过是一个中阶邪崇,都谈不上高阶,可这样一个普通邪物,竟然能够自行操控傀儡。尤其是,根据他们二人的描述,那傀儡惟妙惟肖,跟人一般说话一般嬉笑。若不是他们有法器分辨,恐怕肉眼根本分辨不出他只是个傀儡。”
沈景玉眉心那道皱纹渐渐加深。
殷无邪又道:“极乐楼中也是一样。我暂时不知那位名叫书瑶的侍女是如何入邪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在画舫之上,并无异样。正如柳原所说,那晚赴宴之人,均是城中显贵,人人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可能不警惕。能让他们一个个放心前来,极乐楼里确实是布了层层保护。河上祈福灯和琉璃白玉灯都施了驱邪之术,从画舫到整座极乐楼,都施了密密麻麻的结界。若有邪崇入侵,结界必会颤动。而我一路观察,书瑶与我们一同入内,结界没有丝毫异动。也就是,她是在进了极乐楼内,才开始变成鬼戾,中间大约只有半个时辰。而她的行为,是受人操控,并非自身之愿。我与柳城主交谈之际了解过,书瑶的父亲也是上任柳城主的家仆,她自小就生活在柳家庄之中,与那些被送入沙漠献祭的贫穷少女素来没有往来。”
“在这样的一个布满结界和驱阴符咒的楼里,发生异变,却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不知是何方高人所为了。”
殷无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最令我在意的是郑侯的尸体。虽说他头颅说是卓王命北冥教徒将三魂六魄驱阴咒给替换了,但我仔细检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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