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迎新
A城的九月，由于偏南方的地理位置，气候没有一丝属于秋季的凉爽，反而延续了盛夏的酷热。
艳阳挂在空中多日，分毫不见收敛的意思，让刚开学一周的A大学生叫苦不迭。
黎初抱着书，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寝室楼的台阶，直到踏进寝室门，感受到中午遗留下的空调凉气，才长出一口气。
身后紧跟着进来的常姝用力关上门，扑到桌前，如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抓起空调遥控器，狂按了几下。
连续的嘀嘀声响起，空调嗡了一下，扇叶翻动，吐出冷空气。
直到小显示屏上的数字跳转到16，常姝才将遥控器放下，摊到在座位上。
“热死了。”
黎初刚把书放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问：“你们这边每年夏天都这样吗？”
她不是本地人，是A市北边的H省考过来的，那边虽然夏天也热，但也没夸张到这种程度。
“可不是嘛！不然怎么被称作火炉城市？”本地人常姝坐起身，抓住桌上的小电扇按了二档。
“我记得去年也不这样啊。”
黎初回想了去年刚入学的场景，和现在的时间差不多，但气温可谓是天差异别，那时候甚至军训的时候还常有阴天。
常姝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道：“去年是个意外，今年这种才是常态。”
黎初看着手机软件上一连串的太阳图标和35朝上的数字只感到两眼一黑。
16度的空调让整个寝室快速凉快下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常姝将手上的小电扇关掉，偏头对她说：“对了，明天新生报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去。”
黎初拒绝得毫不犹豫。
开玩笑，刚刚才在软件上到看明天37度，她本来就怕热，这种时候就不可能出门。况且上了一周的不知所云的经统专业课，这可是开学第一个周末，可不得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打打游戏。
常姝倒也没强求，飞快地按着手机屏幕，“好吧，那我再找找其他人。”
“你男朋友呢？”
常姝男朋友是大她们一届的学长，之前一起做活动认识的，算是一见钟情。
“他有课。”
黎初收拾书的手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不太有底气地问：“学生会人不够吗？”
说起这个，常姝直接把手机关了，拖着椅子就往她这个方向挪了挪，打开了话匣子倒苦水：“当然不够！今年留部的人巨少，你不留，隔壁统计的那两个你记得不？挂科了，直接不允许留部，就剩下三个人了，这么多任务根本分不完！”
黎初对上面前人愤慨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心虚。
常姝算是她在大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性格很活泼，天生的社交积极分子，看到学生会的招人宣讲便铁了心要加入，还撺掇着她一起去试试。她比较宅，父母三天两头打电话催她多参加活动，弄得她烦不胜烦，于是心里一横，也就跟着一起试了试，没想到真进了。
当时得到消息后，常姝还开玩笑说之后有人陪着一起搬砖了。结果一年过去，黎初发现自己还是本性难移，她是真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再加上先前被动社交带来的各种各样烦心事涌上来，留部的申请表她最终没有填上名字。
常姝把她的纠结都看在眼里，没有劝她，甚至朝她开玩笑说之后忙起来还要找她帮忙带饭。
虽然问题的本质并不出在她身上，但她还是忍不住设想万一自己留部，常姝是不是能轻松些。
“当然谁也没想到今年留部的人这么少。”常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愣了一下。
常姝的眼睛又黑又亮，含着万分的肯定。黎初心里一暖，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我去吧。”
常姝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扑过来把她抱了个满怀，大喊着：“就知道你最好了！”
手机响了两下，常姝放开她，划开手机，看了一眼，唇角勾起弧度，带着明显装出来的遗憾语气说：“不过你明天就在寝室休息吧，主席说让别的部门分几个人来帮我们。”
黎初正好乐得清闲，不过还是照常许诺：“有什么事打电话，随叫随到。”
常姝朝她比了个ok。
*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这是黎初被手机铃声吵醒，半梦半醒从被窝里伸出手抓起手机看到常姝电话的第一反应。
果然，电话接起，就听到了常姝焦急的声音：“醒了吗？”
黎初坐起身，嗯了一声。
大概是她的困意太明显，常姝顿了一下，说：“要不你先睡吧，我再找找别人。”
黎初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踩楼梯下床，“我已经起来了，怎么了？”
常姝的声音饱含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通过电话传过来，让黎初残存的睡意也散了：“江子杰这人今天早上才说他早上有选修课，现在正好缺了个人。”
黎初动作一顿，听到这个名字她反而觉得合理了。
临时被放鸽子，一听就知道常姝气得不轻，她赶忙安慰：“我马上来，你先别急。”
常姝默了一瞬，才道：“呜呜谢谢你小初，之后请你喝奶茶！”
黎初笑了一下，毫不客气：“那我要喝杨枝甘露！”
常姝立马应答：“好好好，你最大！”
听着常姝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少，气估计也消差不多了，黎初挂断电话，怕她等久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匆匆赶去校门口新生报道处。
37度的天果然一点也不夸张，大早上八点太阳就已经高挂空中散发着灼人的光芒了。
走得太匆忙，忘记带伞了，黎初只好踩着树荫走向远处五颜六色的帐篷。
校门已经开放了，不少新生现在就入校了，各个学院的帐篷前也已站了不少人了。
黎初眯起眼睛艰难在人群中分辨出数院的横幅，刚找到，挤到帐篷前，便看见常姝被一群人围着，看上去在做什么解答。
看到她，常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要我做什么？”她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
常姝也不跟她客气了，将手中的一摞纸递给她，“这些是新生的名单，待会得让他们自己登记一下，之后他们的宿舍方向可能也得你指一下。”
黎初接过，“好。”
常姝拍了拍她的肩，“之后我去找青协给你登志愿学分。江子杰那个家伙……”
后半句还没说完，但语气已经完全变了，眼神也带了几分杀气。
又要扯到他了。
黎初心里暗叫不好，万幸此时有人在远处叫了常姝的名字，她赶紧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来着？快去忙吧。”
常姝转头应了声，再回头之时已经把未说完的话忘了，“那我先去了，待会杨枝甘露给你送过来。”
黎初松了口气，笑着说：“快去吧。”
常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黎初也绕进帐篷里，准备开始自己的任务。
刚一坐下，桌前立刻围上来一群人。
黎初抬头看了看帐篷，再看看眼前宛如城墙一般的人群，兀自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行吧，起码不用在太阳底下暴晒。
面前新生的目光炯炯，她不喜欢这样被注视着，不自然地避开视线，嘴角调整好适当的弧度，“同学，是哪个班的？”
*
结果就是黎初完全低估了这个任务的麻烦程度。
光靠手指宿舍，新生大部分是完全认不得路，脸上迷茫的表情都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黎初不可避免地每登记完一批学生就得暂停手上的表，把他们带到帮忙运行李的志愿者面前。
天气炎热，坐着都出汗，更别提来回走动了。
一来二去，先前的自我安慰也泡汤了，黎初感觉刘海似乎都分叉了，黏在额前难受得要命。
好不容易送走了新一批，她随意拨了两下刘海，抄起手中的登记表扇着微弱的风，看了眼手机，11:55了。
正午时分，来报道的学生终于减少一些了，至少她面前的人空了。
常姝没给她发消息让她走，黎初只能坐在位置上不动，但长时间的空闲让她不由自主地发起了呆。
不远处有一方台阶，与视线平齐，不用低头或昂头，用来发呆正正好。
黎初机械地扇着风，目光落到台阶上。
只是没想到再在双眼一睁一闭之间，那阶上忽地踩上了一只白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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