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师出何名
山间,羊肠险径。
青枫岭有两条山路,一条富户捐资新凿的,正对枫浦镇,夯土铺阶,人来人往;另一条是早年山民自修的,说路,其实是一条陡峭的山梯,每一阶都是只容许一只脚踩进去的的浅浅土窝。
很不幸,老刘头指的路,就是这条年久荒废的山梯,因为连猎户山民都不走了,垫脚石头上都长出了极厚的青苔。
即便大家轻功都不错,可提心吊胆地攀登许久,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霜冻化开,苔石腻滑,陈静笃脚下一趔趄,不慎滑空,脑子“嗡”一声,忍不住惊呼,就往云海坠去,幸哉他本能地拔剑插进冻泥里,金石相激,响声刺耳,只向下跌了四五尺,整个人悬在剑上晃悠。
一力孤悬,使不上劲,两腿怎么也登不回来。
一根削得光滑的树枝手杖递到他眼前。
他小心翼翼抓住,一借力,脚下生风,迅速登壁归队。
一上来才发现,那根手杖是青蘋递来的。
他从两位师兄口中听来她旖旎的艳名,从此见她一举一动,一言一句都觉得惊心,不敢直视。
本来还以为是哪位师兄,如今满腹憋着的感谢支支吾吾难吐出来。
“青……青,青蘋师姐……啊不对……青蘋姐……谢……”
他还没说完,在上方回望的那顶青帷幂篱就坠了下来,连带着青袂翻飞的影子,像一片羽毛。
他连忙伸手去抓,只捞到一顶幂篱。
那个消瘦的身影像一汪月亮坠进深谷,失落风间。
“青蘋姐!”
陈静笃花容失色的时候,青蘋袖中银丝已然甩了出去,紧紧勾缠住岩壁上盘虬卧龙般的巨木根脉。
这几个月避着官道走山路,她硬是把飞檐走壁的功夫又练回来了,还学会了结梦蛛丝为攀网,青枫岭熟地熟路,是药王谷采药地之一,远远比不上她归来的一路险山恶水艰难。
只是如今她虚弱无力,只能先顺着蛛丝下坠好几丈,再慢慢收丝,晃上来,倒把这几个小辈吓了一大跳。
藤萝薜荔间,悬丝闪银光。
她从不畏高,耳畔擦过的清冷山风,倒叫她觉得亲切。
但坠落的距离,远远没有她预估的那么骇人。
很迅速地落到一个元气充盈的怀抱,温热如鹤的绒羽。右臂紧紧地揽住她的腰身,脱了大氅,里头稍薄的衫被紧绷的肌肉压出褶印,显出长年执剑历练的痕迹。
抬头对上徐回的眼睛。
她直直地望进去,倒叫咫尺之外那双担心的眼睛逐渐开始躲闪。
除却独处那次崩溃,她和徐回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她没有问徐回去巫蛮旧地有何际遇,徐回也没问她为何突然回药王谷,两人互不正面搭话,再加上山路行难,更是一路沉默至今。
这一次,他左手持着巨鹤,钉在崖上,一路劈山斩石而来。
他在一瞬也意识到,青蘋是能自己上去的。
是关心则乱,还是多此一举?
于是右臂揽住的纤腰虽然冰肌玉骨,却开始渐渐生热,一路烧到他的耳根。
青蘋闪了闪袖中银丝,笑了一下:“我收丝上去吧,再照山梯登一次,未免难受。”
徐回从善如流。
上头的人见着他们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只陈静笃还是满脸煞白。
虽然徐回有帮忙轻功借力,但银丝坠着两个人,还是慢了一些,青蘋收着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倘若是别人,你也会这般舍命相救么?”
问完就后悔了。
肯定会的。
徐回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纯粹的好人。
掉下来的,无论是他的师弟师妹,还是路过的无辜采药人,他见到,都会飞身相救。
果然,他的手臂僵了一僵,然后点头:“会的。”
只这么一问,却显得她心有戚戚焉,仿佛还在惦念什么。
惦念什么呢?
她已不是罗敷未嫁身,徐回身为道子也不当……
这么说来倒显得她有些多心,从京城,到如今,他们每一次相遇或携手,都可以用最寻常的江湖道义解释。
当年姻缘未成,倒也没发狠赌誓地做仇人,可能是心有亏欠,所以徐回的举止,总让她觉察到一丝特殊的情绪。
江湖中处处是无根漂泊之人。
师门不是永恒的桃花源,哪有那么多天资英才能一直留下。少年男女学成技艺,下山的下山,出谷的出谷,昔日同窗论剑情义相惜,说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转瞬就被冲散,没入三教九流,结庐开馆,杀猪宰牛,各有生业,嫁娶生子。
倘若有一天,再度聚首,大多共举一觞,同说当年各自愁。
人与人的因缘是那样的浅,尤其是她,命若浮萍,无父无母,总很容易被一点特殊打动,好似浮萍在流水中又生出细细的根须来。
愈入穷途,愈让人沉迷。
可真是特殊吗?
一个好人,多是惯常地对所有人都好。
就像徐回,无论是京城中,还是在江湖里,都广结善缘,能拉一把都尽力帮忙,无论是皇帝的胁令,裴家的麻烦事,还是她这淌浑水。
可能对徐回而言,她是芸芸众生,而她将此看成特殊了吧。
她尚在恍惚散漫地想,腰身上的手臂略紧了一些,徐回道:“你还是好冷,等我们上去歇息片刻,再给你喂些元气吧。”
他说得委婉,叫青蘋很是拐了个弯才反应过来。
精元之用为血,她被夺走了建木沉香以后,元气衰微,第一时间也是想向来求医的陈静笃取碗血当做报偿急救。
不料那巫蛮女於菟给她下的“蛊”,加重了泄耗,叫她熬不住,直接倒下了。
最后取血的人,成了徐回。
她摇头:“本不该和你沾因,答应我的,是那个姓陈的小兄弟。”
徐回却道:“别人的血不行。”
“为什么?”这话说的奇怪,想让她细听个一二三来。
原以为他要陈述更深奥的先天元气理论。
可那双霜雪清明的眼睛里只是掠过一丝幽微的波光,像清潭里蓦然闪现一尾黑鲤的影子,拖拽出别样的思绪,转而垂落睫毛掩饰:“因为,我觉得不行。”
青蘋怔住。
占有欲……?
徐回,对她还能有占有欲?
这算什么事?
说话间,他们已回归了队伍。
徐回将她扶稳后,很迅捷地放开,转向前面胆战心惊的师弟们:“日间霜冻都化了,大家都要小心脚下。”
玄感大吐苦水:“这是什么事!那老刘头是不是耍我们!怎么会有人走这条路啊?要我说,那女的怕不是猴子托生,直接拽着这悬崖上的树藤荡过去的吧!”
牢骚归牢骚,这番波折也着实骇人,如今上山容易下山难,眼见距离山腰也不过七八丈了,也只得咬牙继续。
等足下一踏实地,所有人都松懈下来修整了一番。
青蘋和徐回,很快回到沉默之中,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江湖默契。
玄感显然不懂这种江湖默契,跑到青蘋旁边凑趣:“青蘋姐,那女人为何要抢你的宝珠?你们是有旧恨,还是有门派纷争?”
青蘋道:“我从未识得她,旧恨自然算不上,药王谷和娑罗教难道有过纷争?”
“没听说过,你不是药王谷中人嘛?”玄感干笑一声,“我寻想,西岳地界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户也采药制方的门派,难免摩擦。就好似在那镇子上,刘老头一样,收了你的方,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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