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岁暮,大雪才止,重华殿的歇山顶染着霜白,仿佛水粉褪了色,檐角外起了风,回廊处寒意犹在。
但是,今日皇室在此举办烧尾宴,即使隆冬也抵不住这繁华如火。
殿堂高阔,珐琅九曲通景屏风隔开东西,示男女分席之意,两侧立着十二尊巨大的兽炉,龙涎香混合着椒花的的辛辣,宛如山岚云雾,熏人欲醉。
傅棠梨坐得久了,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的腰肢依旧挺得笔直,下颌矜持地抬起,显得比任何人都优雅端庄。
此时笙歌已酣,宴席却未开场,贵人们都在殿中等候,只因淮王未至。
元延帝故意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对诸大臣道:“可恨竖子无信,朕昨日再三叮嘱,他仍姗姗来迟,待稍后,定要罚他。”
淮王是元延帝的胞弟,执掌重兵,为元延帝征伐四海,骁勇善战,天下莫不能敌,元延帝爱他甚切,今日这烧尾宴,便是为了庆贺淮王平叛南诏之乱而设,故而正主不到,连元延帝也要耐着性子等他。
大臣们都明白帝王的心意,纷纷出言附合:“陛下仁爱,淮王确实不该如此,该罚、该罚,少说十杯。”
元延帝大笑,堂下丝竹声再起,左右应和。
看样子还有的等。
傅棠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今日所来皆为显赫权贵,如她这般年轻的女郎不过陪在末席,大约无人注意。
她终于耐不住殿中浓烈的香味,和身边的女史低声交代了两句,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殿门,冬日的风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却吹散了那股说不出的黏腻气息,让傅棠梨瞬间精神了一些。
候在殿外的尚宫看见了,过来恭敬地问道:“傅娘子何往,可要我遣人伺候?”
尚宫是有品阶的女官,等闲贵女还入不了她的眼,但尚书令傅大人家的二娘子傅棠梨却不等闲。
傅棠梨温婉柔顺,贞静娴雅,是长安城出了名的贤德淑女,不久前元延帝才颁下圣旨,钦定她为未来的太子妃,这么一来,尚宫怎能不殷勤。
傅棠梨略一欠身,柔声回道:“多谢姑姑,不须劳烦。”
她丽质天成,颜若舜华,行止矜庄雅致,眸中带着三分笑意,恰似明月清辉。
尚宫女官常年服侍内庭贵人,最重礼仪规矩,对这般端庄守重的小娘子自是欢喜,又存心讨好,当下笑了起来,指了指东面:“我适才见太子殿下出来,说要去太液池,傅娘子可去那边寻他。”
尚宫女官显然会错了意思,但傅棠梨不想多做分辩,反而神态自若地致了谢意,依言往太液池那边去了。
待到走开,折过影壁,寻思着那边看不见她了,傅棠梨才慢悠悠地转了个方向,太子既说在太液池,那她离远点好了,免得迎头撞见,彼此不熟,落得尴尬。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雪,空气里还飘浮着白色的雾气,四处的玉树琼枝都作了烟萝。
今日重华殿设宴,宫人大多在那边伺奉,偶有内侍路过,见到傅棠梨,不过远远地行个礼就走了,傅棠梨独自在苑中闲步,偷得一时清静,很是惬意。
转过一处回廊,前面有一处嶙峋的假山,看着十分玲珑有趣。
傅棠梨刚刚走近几步,却听见假山后面有人在说话。
“……如今这般境地,合该两不相见才好,何苦又来招惹我?”
那是一个甜美娇柔的声音,虽是说着埋怨的话,却妩媚得要滴出水来,也不知谁家小娘子躲在这里和情郎撒娇。
哦,真不巧。傅棠梨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想要离去。
但听那女子又道:“那傅家二娘子温柔又贤惠,既与殿下有了婚约,便是极好,殿下自去哄她欢心,我能有什么话说。”
哦,这可巧了。傅棠梨马上停住了脚步,侧耳聆听。
“傅氏女是父皇和母后做主聘下的,孤违逆不得,孤见过她一面,不过尔尔,如何能与卿卿比拟?”
这世间能够自称孤的,只有太子赵永嘉。
太子面前,那卿卿也不敢拿捏太过,此时听他曲意温存,顺势收了小性子,娇滴滴地道:“傅二娘子素有美名,是吾辈闺阁典范,我拿什么和她比呢,不过是殿下哄我罢了。”
赵永嘉叹息了一下:“孤几番欲和父皇提起卿卿之事,只怕母后不悦,一时举棋不定,才让傅家抢了先机,着实可恼。卿卿勿忧,来日方长,孤自会给你一个安排。”
青天大白日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傅棠梨忍不住向前两步,刻意把脚步放得重了一些。
“谁?谁在那里?”
卿卿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然后便有一阵细微而琐碎的动静,好似有人匆匆忙忙地拾掇着什么。
“何人在此无礼?”赵永嘉从假山后面转出,带着一脸怒意,沉声呵斥,“还不退……”
待他看清眼前是何许人,那最后一个字就卡在唇边,生生吐不出来了。
傅棠梨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双手叠于胸前,颔首曲膝,盈盈一拜:“见过太子殿下。”
她举止优雅,姿态从容,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赵永嘉生性温良,是个恺悌君子,虽贵为太子,遇到这种场景,还是几分心虚的,他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傅娘子不必多礼。”
那唤作卿卿的女子原本害羞地躲在后面,听及“傅娘子”一语,立即走了出来,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娇弱,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不知傅家姐姐过来,是婉卿这厢失礼了。”
傅棠梨瞥了她一眼,认出了这个是工部尚书林大人家的千金林婉卿。
林婉卿仙姿玉貌,素有艳绝长安之名,此时她眸中犹有泪光点点,真真我见犹怜。
林家出了个贵妃娘娘,颇得圣宠,份位仅在沈皇后之下,林家的女子,自然不为沈皇后所喜,无怪乎赵永嘉方才言及“只怕母后不悦”。
可怜,郎有情,妾有意,中间却夹了她这么一个恶人,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傅棠梨不胜唏嘘,面上却不显,只温和地回道:“林娘子安好。”
这么大冷的天,亏得林婉卿只穿了织锦海棠纹缎裳,虽显身段婀娜,估计不太御寒,此时娇躯微颤,有意无意地往赵永嘉身边靠去,怯生生地道:“方才我与太子殿下不过在这里略说两句话,并无旁的什么意思,傅姐姐可不要怪罪于我。”
赵永嘉果然略一皱眉,不着痕迹地抬手,把林婉卿护在身后:“傅娘子怎知孤在此处?”
傅棠梨心里直叹晦气,语气却愈发温顺:“闲庭信步,偶尔至此,扰了殿下雅兴,甚为不安,殿下与林娘子且畅谈,妾告退。”
她居然不惊也不怒,反而大方又体贴,真真不负贤良之名。
林婉卿发力没有着落,不禁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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