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血灵焚城
男孩倒在血泊里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丧失了声音。
城楼上的厮杀声、血尸的嘶吼声、亡灵的骨甲摩擦声,全都消失了。
虞怜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重而绝望,像擂鼓一样砸在胸腔里,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月奴,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瞳孔已经涣散,嘴角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那是将妹妹推下城楼时,解脱般的笑。男孩的胸口插着数把刀,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温热的液体很快变得冰冷,像北境最深的寒潭,冻得她浑身发抖。
“月奴……月奴?”虞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伸出手,想合上儿子的眼睛,指尖却在离他脸颊寸许的地方停住,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沉睡。
她不敢碰,不敢相信。
就在片刻前,这个孩子还在对她笑,喊她“娘”;还在用小小的拳头捶打国师,喊着“不准欺负我娘亲”;还在城楼上对妹妹说“别怕,哥哥保护你”。
可现在,他像个破碎的娃娃,躺在她怀里,再也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喊她了。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从虞怜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猛地抬头,血色瞬间漫过她的瞳孔,周身的空气剧烈地扭曲起来,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火焰在燃烧。
一直被蚀灵索压制的血灵,在极致的悲痛与愤怒中,彻底爆发了!
暗红色的血雾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城楼。
被血雾触及的侍卫瞬间化为灰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城楼上的血尸亲卫像是被投入沸水中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只留下一地腥臭的黑水。
新帝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被血蛾蛊控制的白楚,连滚带爬地冲向密道入口,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国师!快拦住她!拦住她啊!”
国师此刻也顾不上维持镇定,他被血雾逼得连连后退,黑袍的一角被血雾燎到,瞬间化为灰烬。他看着那个被血雾笼罩的女子,她的长发狂舞,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像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不可能……你的血灵怎么可能这么强……”国师喃喃自语,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精心炼制的蚀灵索,竟然在她的血灵爆发下寸寸断裂,碎片被血雾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虞怜抱着阿念的尸体,一步步走向国师。她的脚下,血雾所过之处,砖石寸寸碎裂,仿佛大地都在为她的愤怒颤抖。
“你杀了他……”虞怜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我要你……偿命!”
她抬手,一道粗壮的血柱从掌心射出,直取国师面门!国师反应极快,侧身躲过,血柱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击中身后的城墙,轰的一声炸出一个大洞,碎石飞溅。
“你疯了!”国师又惊又怒,从怀里掏出数枚黑色的符咒,朝着虞怜扔去,“血蛾蛊,给我上!”
符咒落地,瞬间化为数十只巨大的血蛾,翅膀扇动着毒粉,扑向虞怜。这些血蛾比普通血蛾大上数倍,显然是国师的底牌。
虞怜眼神一冷,血雾再次爆发,将血蛾尽数包裹。血蛾在血雾中挣扎了片刻,很快就干瘪下去,化为齑粉。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文骋抱着受惊过度的女儿,站在亡灵大军前,看着城楼上席卷一切的血雾,看着那个被痛苦吞噬的身影,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他知道,此刻的虞怜已经濒临失控,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血灵反噬,彻底迷失。
“沈家军!”文骋举起手中的沉银剑,指向城门,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随我——踏破王城!”
一直静止的亡灵士兵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空洞的眼眶里燃起幽火,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城门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它们踩着血尸的残骸,撞向厚重的城门,沉银武器挥舞着,砸在城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城楼上的血雾为它们开辟了道路,残余的血尸在血雾中迅速消融,根本无法阻挡亡灵大军的脚步。
“轰隆——”
一声巨响,王城的城门终于被撞开!亡灵士兵如潮水般涌入,朝着城楼冲去,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国师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他看了眼被血雾缠住的虞怜,又看了眼冲进城内的亡灵大军,咬了咬牙,转身抓住新帝,厉声道:“走!”
国师镇魂铃响,静静伫立的白楚随之而动,她的凤袍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满是锁链勒出的红痕。她的脚步踉跄,却从不需要人指引方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紫袍身影。
新帝和国师钻进密道,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密道入口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被落下的巨石彻底封死。
从密道钻出、经过城门时,白楚的目光扫过地上月奴的血迹,又掠过远处雪山的方向,瞳孔里的血蛾安静地伏着,翅尾的红雾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锁魂铃还在固执地响着,一声,又一声,像在为谁送行
虞怜看着密道关闭的方向,眼神冰冷,正要追上去,却被文骋拦住。
“别追了。”文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走上前,轻轻握住虞怜的肩膀,“念念……念念还在这里。”
虞怜的动作僵住,血雾渐渐收敛,血色从她的瞳孔中褪去些许。她低头看着怀里早已冰冷的儿子,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愤怒的嘶吼,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
文骋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连同她怀里的阿念一起。他能感觉到虞怜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对不起……”文骋的声音哽咽,“是我没保护好他……对不起……”
虞怜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眼泪滑落,浸湿了衣襟,也浸湿了文骋的手臂。怀里的孩子那么轻,又那么重,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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