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033
前脚踏出广和楼,还未行过一条街的蒋四,突然一个喷嚏。引路的小婢子关切,“郎君,受冻了?”
艳阳高照的天儿,何来受冻一说。蒋四收拾收拾衣袍,道一声无事,继续前行。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已在前院花厅,等候王长史的到来。
目下蒋四所在之处,离前院议事厅较远,远远未及王府中路地界,乃是王长史等人的寻常会客之所。然则,即便是如斯地界,花厅窗牖之外,风声呼呼,几株苍翠盎然树立,仆从往来于苍翠之间,个个低头,不多言不多语。治理有方,纪律严明。
蒋四暗道一声好。王妃远在郊外,内间一切所依仗者,不外乎王爷和长史。英明雄主,可堪托付。
又是小半个时辰,王长史姗姗来迟,朝蒋四拱手一笑,来回寒暄,不入正题。王长史一向奸猾,又是个惯会察言观色之人,今次毫无顾忌,直盯得蒋四心中发毛。
“王长史,莫不是小人何处不妥当?”
王长史呵呵一笑,像是个刚出土的地耗子,“无有无有,蒋郎君君子端方,早有耳闻。只是闻名不如见面,未料到蒋郎君竟然如此圭璋特达,渊渟岳峙,失敬失敬。”
长史如今三十有余,对一个小辈说如斯言语,吓得蒋四一身冷汗,蓦地起身,长揖到底,“不敢不敢。”
王长史又是呵呵一笑,好似吃饱回府的地耗子,“郎君人才,待王爷得空,我定然引荐。想来郎君也知,王爷刚刚回府,事务繁多。可否告知郎君落脚之处,待王爷有了信儿,我遣人去请。”
蒋四心知,一次肯定不能成事,也不在意,告知住处,一径去了。
那王长史一见蒋四走远不见,登时一蹦三尺高,跳起来直奔王爷小书房。人未入门,声先到,“王爷,王爷,属下有消息禀告……”
话犹未了,人转过屏风,得见燕王衣衫半褪,由小厮伺候换药。
男子右肩一剑,深可见骨。到如今已然半月,仍可见鲜红血肉外翻,银红血迹蔓延。王长史到嘴边的话,换成对小厮的埋怨,
“这几个小子,粗手粗脚,不知轻柔,那是换药之人。王爷何苦让他们来,去后院找几个小婢子,再不济,让宋嬷嬷来也成。”
燕王连眼皮子也不想给他。
王长史不见外,接过小厮手中伙计,替燕王上药,装作不经意说起,“王爷你猜,属下今日见到什么了。那广和楼,王爷可是知道?今儿个的广和楼啊,二楼有个小娘子,同王妃十足十相似。偏生不巧,这小娘子对面,有个俊俏小郎君,气度卓然,世所罕见……”
“闭嘴!”
造次了,造次了,王长史手中动作不停,口中却是不再说话。一主一仆,配合默契,片刻功夫,燕王穿好衣袍,伤口不显于人前,又是那个人人敬畏的杀神。
王长史磨蹭不欲离开,琢磨着将这事传给王爷,但见王爷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一时犹豫着想要寻个温和的说辞。
“我知道,你下去吧。”
燕王平静打断王长史的未竟之言。这,都知道了?
知晓王妃数月未出,出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去广和楼,请蒋四郎君一见?
这,这,王爷因何如此平和?因何如此不在意?
王长史那从无字书信建立起来的认知,摇摇欲坠,即将轰然倒地。
他疑问,“王爷?全知道啦?”
燕王轻轻点头。
王长史看在眼中,无名怒火骤起。这都是什么事。几番张口欲言,终究一个字没说出口,默然离开。
三间开的小书房打通,唯有几个竖屏隔断。王长史一走,仿若带走今日的春日暖阳。斜斜照射而来的光亮,被窗棂雕花打碎,片片明暗交织,唯有明光,不见温暖。燕王呆愣伫立片刻,起身走到书架旁,从花鸟挂屏之后的壁龛里头,取出个金光灿灿的物件。
他立在暗色阴影里,越发显得阴气沉沉,颓靡不展。
十二头的珍珠金钗,握在他手中,小小一团。
那日王妃前来寻他说话,仓皇掉落这只珍珠金钗。他还记得那日的情形,珍珠金钗斜插发髻,莹润光泽,配上粉色小袄,令女子本就娇艳如花的面色,更添生气。
一想到她,他的脸上,不自觉泛起微笑,目光微暖柔和,褪去层层肃杀之气。
她像是冬日里头的一团火,盛开于凄凉北地。天神见他可怜,将满是生机的娘子送到他身旁,能得一日半日眷念,已是苍天有眼。
她不欲和自己这样无趣之人同行,再好不过。
此战,他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待他处置好榆北城内一切,西大营、北大营回到往常,京都问责之人,就要来了。
风雨将至,王妃,一世康健。
翌日一早,燕王强撑病体,起身处理公务。头一个唤入小书房之人,乃是孙旭。此人功劳斐然,但形势所迫,不能太过,燕王仅给他升至百户。
《疏律》有言,各地千户及指挥使以上,需得吏部派遣文书。燕王如今自身难保,不敢贸然。深觉对不住孙旭的帮扶之情,出言道歉。
孙旭因何投军,因何到燕王跟前效力,他自己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面对燕王的道歉之言,他三分愧对,“小人敬佩于王爷一心为国,钦佩于王爷一身本事,拜服于王爷全无私欲。小人家族弃子,不成器的,小人做不到王爷这般,舍身忘我。小人种种行迹,王爷也知为何……小人恳请,能不能告诉王妃?
小师妹秉性如何,属下知道。她不是不能共患难之人。”
燕王目光扫视他面皮,阴寒冰冷,“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王妃是属下的小师妹,属下对她纵然有所私心,可也不愿她难过。”
燕王迈步下台阶,蹲在他跟前,喟叹一声,“往后,你好好照顾她。”说罢,起身走远。
王爷本就身高体长,魁梧强壮,此刻好似一头落败雄狮,正潸然退场。
孙旭许久方才迈步出门,廊下春日气息,较之两淮夏日湿热,更为难受。
若是并无此战,他孙旭只会觉得,赐婚圣旨来得突然,他来迟一步罢了。
他和小师妹之间,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师妹秉性如何,喜欢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时机,唯有时机不妥。现如今他得了一线生机,却远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做个君子,还是做个小人。他不知道。
……
话说远在十里庄的萧雁南,自打昨日见过燕王之后,一整日心绪不宁,担心他受伤不浅,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更担心他将自己给忘了。那早已写好的折子,她牢牢记在心中,半点不曾忘记。
她知道王爷生气,知道他不欲见到自己,可她一门心思想见他,想和他说话。
谁晓得,这日午后,孙旭突然造访。
萧雁南开心不已,欢天喜地,可算有了问消息之人。她欢喜将孙旭请进去,命人上来茶水点心,“师兄,这几月可还好?”
小师妹目光流转,顾盼生辉,直教孙旭不敢多看。他低头喝茶,别开她的视线,稀里糊涂答话,“小师妹,一切都好。王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整个大邺,没人比他更厉害的。”
萧雁南见他眼睫微微颤动,长长的影子跳舞,心中猜疑,“师兄,前线可是有事?”
孙旭心慌道:“无事无事……不,师兄知道你关心王爷,此战非比寻常,落下不少事端。好在有惊无险,王爷受了小伤……”
萧雁南惊呼,“伤在何处,要不要紧?师兄?”
孙旭饮茶掩饰,“小师妹,你被送到这里,因由何在,师兄我知道。这样了,你还担心王爷?小师妹?”
小娘子不解他为何如此问话,疑惑道:“师兄,我关心王爷,这有何不妥?我们现如今虽说,”即将分别的话,已在咽喉,却很是涩口,难以出口,
“虽说我偏居十里庄,可我和王爷还是有夫妻情分在。王爷是北地英雄,为北地受伤,我关切几句,理所应当……”
渐渐地,萧雁南找回理智,心中不免泛起狐疑,
“倒是师兄你,因何如此问话?听说此战,王爷对你很是器重,难不成这当中,还有什么鲜为人知的事?”
“没有没有,万万没有,”孙旭连连否认,“不过是我想着,你千方百计出来,怕你再回去。”
说罢,孙旭目光定住,用余光偷偷去看萧雁南。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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