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永不相见
火是从窗缝那头烧进来的。
项华本就睡得不实,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房内墙角已是一串炽红火线,空气中满是呛人的浓烟。她迅速起身,把茶水打湿在巾帕上掩住口鼻,忘了水中溶有蜜糖,吸入鼻腔后她猛咳了两声。
“咳……”她捂着鼻,眼前迷蒙一片。
屋外似乎还没什么人的动静,只有烧灼木头的噼啪声。现下是什么时辰她也不知道,她想逃出去,然而拉了两下门,发现门似乎被人从外封住了。
她又走去侧面敲打着墙壁,试图引起隔壁注意:“楚泽!楚泽——你在吗?”然而隔壁无人应答。
项华急得绕房一周,并没找到什么可用工具,窗上的油纸已被燃尽,大火跳动着从窗棂中扑进来,让人不敢靠近。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在巾帕下调整呼吸。她不怕死,却不想这么死。若真要死,也该是为阿爹,为镖局,为那些她该护住的东西,而不是在这四面皆焰的禅房里,孤零零地变成一堆骨灰。
很快,一根横梁突然坍塌下来,项华躲得快,只砸到小臂一下,她咬着牙,搬起椅子使劲砸门,然而用尽了力气也没砸开。体力已经耗了大半,再加上烟雾越来越浓,项华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挣越沉,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那一刻,突然听见“砰”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开了门,火浪瞬间滚了进来,烘烤着整个房间,有人逆着火光闯进她的视线,那身影高大而熟悉。
她以为是幻觉。
那人一脚踢开木梁,两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横空抱起,那一瞬,她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冷竹香,还有混着松脂的清香味。
“梁朝歌……”
他没应,只低声:“我在呢。”
然后不容她反应,抱起她飞身一跃。
项华只记得那一跳,像从烈焰中坠入苍穹。他的身子将她整个护住,风从耳边呼啸掠过,炙热渐远,凉意袭来。
良久,她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只觉胸腔一阵莫名的抽痛。
——他怎么会来?
他们不是已经走散了么?不是已经有了顾澄澄,已经成了“昱王世子”,与她分道扬镳开启新的人生了吗?
那他现在算什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为什么要来救她?
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怔了会儿,低声问:“江城家中可好?”
项华故作淡定地试探他,心脏已是提到嗓子眼儿。
然而梁灼的表情却是那样自然,说着:“都好,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镖局和项府——你也别太担心,被查封都是暂时,我会想办法救你阿爹。”
“你……当真刚从江城回来么?”
“嗯,怎么了阿安?”
这个回答如当头一棒,将项华心头那点柔软彻底打碎,她的眼睛有些酸涩,眼圈一热,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悄悄把脸别进他的胸膛,不再发问,他终究还是骗了她。
火光在二人身后渐远,天地重归黑夜。项华已分不清,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现实了。
***
项华再睁眼时,窗外天色微亮,屋内幽静。
她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没了炭烟味,烧焦的衣服已被换去,手臂也缠了药布,屋中只有药香混着木味,一切陌生又安稳。
榻前,有一盏灯燃了一夜,灯油已尽,发出“扑”的一声轻响,屋内升起一道细烟。光暗的一瞬,项华才注意到角落那个负手而立的人影。
原来那真的不是梦……
梁灼转过身来走到床边,眉目带着疲倦,喉结微动,像是守了一夜。
“你醒了?”他声音低哑,压抑着太多的情绪。
“你……”她喉头发紧,纵使满腔疑问,一开口还是都吞下去了,化成一句:“谢谢你。”
他冰冰凉的手指在榻边划过,最终手掌覆上她的脸:“你瘦了不少。”脸比从前他在的时候消瘦了许多。
项华又羞又恼,想到的却是自己的身子又一次被他看光。上次是葵水换裤子,这次是走水换衣裳,这人凭什么每次都这样不害臊啊!
“梁灼!”她忽然厉声唤他。
“在呢。”他俯下身,对上她的眼眸。
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你怎么会来?”她的手指在锦被下轻轻握紧,脑海里又浮现出顾澄澄衣袂翻飞时的模样,是那日王府门前传来的声音:“王爷近日心情见好,已经替世子择了婚期——”
确实他本不应在这个时候离开陵州的,可他那日听了顾澄澄的描述,饶是给楚泽去了信也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偷偷潜到了客栈。所以那天清晨项华出门,他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直到看着她和楚泽到了京城,进了归隐寺。
他连忙赶到大理寺,才得知昨夜红鸢教的人要调虎离山先烧寺再焚狱。
他怎会不来?
她若出了事,那他这满腔算计就都成了笑话。
梁灼顿了顿答:“回京途经归隐寺,正好遇上。”
“真巧。”项华点头,“那很巧了。你总能这样找到我,鼻子比狗都灵——”她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眼泪呼之欲出,仿佛在酝酿着告别,今日一见,怕是就这么错过了吧,她不想,心中的确不甘。
她话还没说完,梁灼似乎也读懂了她的眼神,忽然向前将她一揽入怀。“是啊,狗鼻子闻着味就来了,走不散的。”
还记得儿时项华有次偷偷跑去山里摘果,结果暮色降临还没出来,在山林里绕了整整一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林子里的时候,也是梁灼突然出现。他带着她最爱吃的点心和烧鹅,看她吃得狼吞虎咽。
她那次也是问:“你怎么能找到我的?”
“闻着桂花香。”他说:“早上出门前你不是喝了我的桂花露,喝那么一大碗。”
“瞎扯吧,那才多大味道,狗鼻子啊你是?”
二人很默契地都想到了这段童年往事,项华忽然酸酸地说:“梁朝歌,你不小了,是成亲的年纪了。”
他身子一僵,终是笑了,说:“某人好像比我还大几月呢。”
“我不想嫁。”她说的是楚泽,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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